Mocha清识

 原著延续，少天宣布退役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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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车在冬天的地库停了整整三天，无处不是冰凉。周泽楷启动了车，第二件事就是开空调，切到auto状态。制热能力极佳的空调系统迅速提到最大档，热风从每个出风口呼呼往外冒。周泽楷的额头沁出一排细密的汗，这才慢慢脱下方才用作伪装的帽子、超级厚长的围巾，露出整张足以迷惑联盟男女粉丝的脸。

 

摆脱伪装的他发呆了一会儿，回想起两小时前黄少天在全明星结束时制造的那个大新闻，就听到有人轻轻敲了敲窗户。一扭头，大新闻男主角正在笑容灿烂地拎着个背包冲他比划开门。

 

黄少天很快钻进副驾驶座，情绪高昂，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有些兴奋地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车里的部件，“嘿，买了几个月，才头一回坐，说明书哪儿呢让我看看……”

 

周泽楷有满腹话语想说，还是揿开某个格子，把说明书递过去。

 

“谢咯！”黄少天接过，胡乱翻了两下，又忽然阖上，“不对，待会再看。我跟你说点别的！刚才群里反应可好玩了你知道吗？”

 

周泽楷摇摇头，黄少天就给他解释：“这群人跟疯了一般在刷屏，连张新杰那家伙都随大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感觉还不赖嘛！”跟着黄少天摸出手机，上下滑动了几屏幕，递给周泽楷让他看。周泽楷看了一会儿，把手机交还给他，那种欲言又止的感觉更强烈了。

 

黄少天还没顾上观察他神色。两小时前，他在全明星结束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本赛季打完就退役，估计明天电竞相关的媒体，头条是他没跑了。

 

这决定除了跟队里高层，跟喻文州还有周泽楷提前交代过外，其他人全蒙在鼓里。黄少天拿着话筒喊“喂喂喂我还有件小事要宣布”跳上台时，会场一片懵逼。

 

众所周知，第十赛季兴欣夺冠后，十一赛季的冠军重回轮回怀抱。蓝雨在四分之一决赛被轮回击败，最后止步季军，度过一个不算完美的夏天。

 

粉丝们都盼望着十二赛季能乘势夺回王座，没想到通往最高荣耀的胜利之路才走了一半，夺冠的绝对主力之一竟然宣布，不管十二赛季结果如何，他要走了。

 

黄少天抓着话筒，灿烂耀眼的一头金发宛如盛夏的烈阳，他站得很直，就如冰雨一般，锐利不可阻挡。这幅身姿本是蓝雨粉丝们心中的信仰，照亮了他们心中那么多个或喜或忧蓝雨的夏天，仿佛只要剑与六芒星存在，他们就不会失去信仰的方向。

 

而如今，太阳依然耀眼明亮，沐浴在太阳光辉里的他们竟然茫然到无措，看不清前路。粉丝们，甚至路人们心中都飘过一个问句：十二赛季的蓝雨还能拿冠军吗？

 

现场寂静了好几分钟，又瞬间像水滴投进了油锅，惊天动地般喧杂起来。

 

想到这里，周泽楷忍不住转头凝视制造了这一切的主角同学。对方刚调整了一个姿势，更惬意地窝在开了座椅加热的副驾座上，继续起劲地刷QQ群聊，甚至还把叶修、魏琛几个发来的消息单独念给周泽楷听。

 

周泽楷发动了车，先回家再说吧。

 

（二）

快接近家时，周泽楷无视导航提示，提前两个路口下了高架，方向盘一打，竟是往另一条完全不相干的路开去。

 

黄少天刚刷得累了，半阖着眼看窗外的风景。他虽然来上海次数不多，但记性好，对轮回的主场梅赛德斯奔驰中心到周泽楷家的路记得清清楚楚。周泽楷临时变道，他不免升起几分疑惑。

 

这时周泽楷已经将车开到了一条极空的路上，路面崭新，路旁指示牌尚没贴完整。周泽楷熄了车，在黄少天不懂什么状况的眼神中，径直下车，然后，拉开副驾驶的门，说：“你来开。”

 

周泽楷不按牌理出牌哇，黄少天心想，不过这车确实是周泽楷按照他喜好买的，他也不扭捏，快速跟周泽楷交换了座位。

 

方向盘被握在黄少天手里，车子的行进轨迹立马换了风格。周泽楷开车平稳淡定，一般不怎么变道，即使前方有车龟速行进，他心态超好，跟得从容自在。黄少天喜欢提速的推背感，也喜欢在安全范围内偶尔超个车，他对车的制动要求就比周泽楷高出一截。

 

过了几个路口，甩过几辆想要绿灯起步一争高下的车，黄少天稍稍缓解了兴奋感，跟周泽楷聊起来。

 

“车牌怎么拍到的？诶不对，不是之前有一块了么？没记错一人名下只能有一块沪牌吧？”

 

“这块是妈妈的名字。”周泽楷指的当然是周妈妈。“彩礼。”

 

去年他俩已在家长那头过了明路，黄少天活泼嘴甜，早把周妈妈哄得恨不得早十八年认识上这个干儿子，疼他疼得不行。这会听周泽楷的意思，估计周妈妈直接默认这辆车是替黄少天准备的，果断贡献出自己的车牌名额，不能再贴心了。

 

黄少天嘴角一上扬，心想，周泽楷竟然给自己下了个套，这算彩礼的一部分？不过送得很合心意。他没脾气地瞪了自己英俊的爱人一眼。

 

要知道当初周泽楷只说想换车，黄少天当他打算多添辆车，不做他想。正巧周泽楷说起的那天，蓝雨在上海有客场比赛，就多请了一天假陪他逛起了4S店。

 

试驾几轮后，两人各有想法。

 

周泽楷偏向GLE。倒不是因为外观或者性能因素，而是销售说的那句话“给女朋友买的吗？小哥您太有眼光了。这车驾驶感可能算不上最好，但乘坐感绝对是同档车里最棒的！”

 

黄少天则对X5更有好感，销售吹了几发刹车盘超绝的制动性，看他们兴趣不大，干脆一踩油门，连边三道，在车流量不算上的试驾路线上左插右穿，超了N辆车，最后跟着一脚急刹车，稳稳地停在红灯前。黄少天的眼神噌地亮起来。

 

可既然车是周泽楷的，黄少天没多说，只当陪男友约会。没想到回头周泽楷就把车买了，虽然是周泽楷的名字，用了周妈妈的车牌名额，看样子周家的意思，这“彩礼”意味还挺坚决。

 

黄少天心念一转，又想到更多。他本是思绪灵透的人，刚才只是注意力被分散，现在细细一回想，很快意识到今天的周泽楷与往日不同。

 

仿佛是……想要使出全身力气，让他开心。

 

黄少天突然踩了脚刹车，车停了。这次换周泽楷困惑地看向他。

 

黄少天拍了拍他肩膀，在周泽楷眼中仿佛一个幼稚园大班小朋友试图安慰中班的小朋友，他努力憋住不笑。

 

“不是什么大事。”黄少天认真地说。这次周泽楷不笑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黄少天堵住他的话头：“周泽楷，我懂你想说什么。所以我要跟你说，我现在啊，开心得不得了。”然后他挑挑眉，用一根手指戳戳他，“还彩礼呢。你说你之前是不是算计了好久？”

 

周泽楷还想解释，却被突然拉近的呼吸彻底打乱节奏。

 

黄少天用一个吻封住他后面的话。两人的胸膛抵着胸膛，周泽楷能感受到黄少天胸口轻微的震动，大概是在笑。气息交融，他听到黄少天低低地在唇齿间说，“对着你怎么都气不起来。反而，现在是我最开心的时刻了。”

 

（三）

 

两人也好一阵没见面，有些忍不住，说不来谁更主动一些，总之亲了又亲，差点擦枪走火。

 

黄少天先一步推开周泽楷，调侃道“不是吧周队，这么快就要试验车震。”

 

周泽楷眨了眨半染情欲的双眸，替对方拉好衣服的领口和下摆，不客气地噎住黄少天：“我没意见。”

 

黄少天有些无语：“那还是GLE后排舒服些，后悔了后悔了。”

 

周泽楷说：“再买一辆，你的名字。”

 

 

黄少天白他一眼：“我外地人，那不是还得办居住证吗超麻烦好吗？”

 

周泽楷淡定地理好他的衣服，一字一顿地说：“领证，迁户口，简单。”

 

黄少天觉得这话不好接了：“这么着急啊……”

 

周泽楷干脆点头承认。

 

黄少天非常无语了。今天周泽楷太诚实，不是他能应付的节奏，干脆“吧唧”亲对方一口，切回档位不再搭理，一路开回地库去。

 

 

一进门，黄少天非常主动地卷起袖子，钻进了厨房。

 

周泽楷跟着他走到厨房门口，然后抱胸倚着门框就在那看着他。那道充满柔情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都解释清楚了，为什么周泽楷一幅仿佛要得寸进尺的状态。

 

“出去出去出去，快去洗个澡先。你在这儿影响我发挥呢。”他推着周泽楷往外走，不防一对上那双水墨石一般的瞳孔，心又软了。心想，大概真的被吃得死死的，于是反过来安慰他：“好好好，先让我做菜好么周泽楷大人？啊？其他事儿，再等几个月。”

 

周泽楷拉过他的手，另一手顺势揽了他肩膀，在黄少天额头满足地亲了一口，开心地走了。

 

黄少天摸着额头那丝残余的温度，认命地叹了口气。

 

是了，黄少天的退役不是一时冲动，已经计划了几个月了。他早想清楚了为什么要退役，计划好了退役后做什么。

 

第十一赛季后半段，他发现状态不受控制地迅速下滑，此时正逢国家对参加过世界邀请赛的选手给出了优厚的就学机会。黄少天反复思考，冷静地下了退役的决定，虽然对荣耀这片赛场难舍，但他知道人生还很长，为了和周泽楷能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必然要做出一些抉择。

 

他最后决定退役，然后来上海某所大学进修。

 

这对分居两地的情侣来说，本应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他们从此不再需要赶深夜或者凌晨的航班，风尘仆仆回来两地只为争取短暂的团聚。也意味着他们从此人生和人生能跟紧密地关联在一起，从此一茶一饭，晨起晚泊都在一道，欢欣与共，痛苦与共。

 

但周泽楷开心不起来。

 

他深知这对自己毫无损失，是天大的喜讯。他尚未付出什么，黄少天已经主动将自己的人生轨迹靠了过来，他只要欣喜地享受着一切。然而他无法不面对自己内心深处那种强烈的情感——惋惜的情感。

 

是的，他替黄少天惋惜，也替自己惋惜。黄少天作为荣耀神坛上被认证了的选手，在赛场上，自然是他最想击败的对手之一。

 

可惜他们在总决赛只遇到过一次——然后黄少天所在的蓝雨，输给了周泽楷带领的轮回。

 

而后一年，两年，决赛场上，竟然再无碰面机会。

 

当然外界舆论不是这样看的。自从他们公开出柜后，不少人怀疑联盟是不是从中做了安排，“好心”地让这对情侣不在最关键的赛场上相遇，从而不影响两队最佳的竞技状态。

 

他们不理解，冠军只有一个，而周泽楷和黄少天都会，也必须为此拼尽全力。

 

虽然同性恋婚姻已经合法化，外界忌讳电竞选手恋爱也是有自己的依据的——人不是冷冰冰的机器，感情多少会影响人的行为。

 

这点周泽楷承认，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刚确定恋情的那会，当两人在场上对决时，他不仅会关注自己的状态，也会多关心一份对方的状态。

 

然后终于有一次常规赛，轮回对蓝雨，场上各自犯了很傻的失误。

 

一结束比赛，周泽楷立即陷入了自我反省状态。那天黄少天结束了新闻发布会，跑来敲开了轮回的门，发现周泽楷就坐在训练室里一遍遍地看着比赛录像。

 

黄少天晃晃手上的爆米花、鸡爪和可乐等一堆垃圾零食，拉着他回了周泽楷的家。

 

最后是两人一起看比赛录像。

 

其实平时两人在一块儿，周泽楷并不是那么沉默寡言。可那天周泽楷的情绪明显低落，最后黄少天打破沉默，先检讨自己，说自己真傻。周泽楷一愣，说，是的，我也傻。

 

两人各抱着一听可乐，哈哈大笑。

 

笑完，周泽楷发现心头压着的分量骤然减轻不少，不过还是觉得郁闷。

 

黄少天敏锐地意识到这点，跟着问他：“周泽楷，我最近有个技术上的问题，怎么办。” 

 

周泽楷困惑地看他，他继续说：“就是一上场，遇到某人，就会想着对方的操作有没有问题。”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特别感慨：“哎呀，果然要集中注意力稍微难了点。”

 

周泽楷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觉得他还没说完，赶紧恢复认真的表情，黄少天果然没说完，他狠狠地啃了一口鸡爪，说：“但是这算什么，不就是个需要克服的小问题吗？之前千千万万的小问题，爷爷都克服过来了。还怕这个？”

 

周泽楷的视野里只有黄少天夸张的表情，但他就是忽然觉得心口的分量不知不觉消失了。

 

 

后来他们开始学习放松心态去面对这一甜蜜的困扰。虽然还会继续犯错误，但是不会因此谴责自己。

 

因为黄少天还说，哎呀，这种只有脱团的人才能享受的待遇，除了尽情享受还能怎么办呢。

 

 

然后他终于渐渐习惯了对方的双重身份。但是他还是心里有遗憾，想要和蓝雨在决赛面对一次。

 

却从此没有机会。

 

（四）

 

 

他看着黄少天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觉得又心酸又庆幸。

 

庆幸于他一宣布完就决定跟他度过后面这段最关键的时光，让自己处在最接近的位置。心酸于黄少天说出了那句话，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所以方才才会突然想让黄少天来开车，突然说起“彩礼”这种超不符合他风格的调侃，大概任何人在感情中遇到这种时刻，都会变得有些笨拙。怕对方不开心，不希望对方不开心，因此用自己能想出来的比较笨的方法，让对方真的开心起来。

 

 

所幸他们总是能轻易地读懂彼此。周泽楷闻着厨房里飘出的家的味道，站起来去收拾餐桌，想那么多，不如先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时光。

 

（五）

 

饭后当黄少天提出要打几盘荣耀时，周泽楷拒绝了。

 

他翻出两张光盘，是黄少天最喜欢的主机游戏。

 

黄少天一挑眉，这感情好。

 

两人各自靠住一个懒人沙发，席地坐下。

 

周泽楷养的柯基这时吃饱了，也慢吞吞挪到黄少天腿边，殷勤地将两条小短腿搭在他腿上，抬起上身舔了舔他拽着手柄的小臂。

 

黄少天一把糊在狗头上“乖儿子，看爸爸大杀四方！”

 

两张盘都是黄少天最近爱玩的游戏，《GTA5》他之前跟周泽楷联机过，今天打算先给周泽楷安利他的新欢《仁王》。

 

黄少天先玩单人的，用的武器是把又长又帅气的太刀。他按了几个键，游戏里的人物跟着劈砍，冲刺，上挑，黄少天得意地点点屏幕说：“看，像不像冰雨。” 

 

周泽楷很给面子点点头，同时不忘补充意见：“颜色不如。”

 

“那是，本大爷的武器天下第一帅！”黄少天得意地笑，周泽楷暗自想，其实荒火和碎霜也挺帅的，跟冰雨并列第一。

 

这头黄少天已经一路快速地刷到了很后面的某关，第二难的BOSS——海坊主，正在前面等着他。这BOSS以伤害高和会突袭著称，黄少天之前刷得快，但是点没怎么加在体力上，被BOSS摸到一下就挂。他也不恼，开了神社界面，随机搜索在线玩家。正值周末晚上，很快就提示有人接受你的邀请——

 

“稀人yeyushengfan520 已加入您的队伍”

 

周泽楷突然咳嗽了一下：“糖水好了吗？”

 

黄少天不疑有他，把手柄丢过去，“让联机的帮手来，你注意躲攻击就成。”他对周泽楷的闪避操作一百个放心，起身盛糖水去。

 

没想到周泽楷给了他一个惊喜……

 

等黄少天端着糖水过来，发现自己的角色正被一道光波贯穿……然后yeyushengfan520跟着倒下。

 

周泽楷再接再厉重新申请联机，然后……又是yeyushengfan520加入了队伍。

 

再次团灭。

 

再来，第三次团灭。

 

黄少天这还看不出什么问题就是傻子了。他气呼呼地端了糖水要走，走了一半又猛地转身回来，抓起另一个手柄抛给超无辜看着他的周泽楷，说：“不成，我今天要通关，你赶紧练一号一起。”

 

周泽楷特别诚恳地说，好。

 

然后他俩再开了台PS4，黄少天帮周泽楷建好号，周泽楷选了飞镖职业，配合着弓箭，展现出强悍的操作能力。顶着一身比黄少天更简陋的服装，刷完一关后，表示热身完毕，要求联机黄少天的进度，一道刷最终BOSS。

 

然后，织田信长和八岐大蛇哀嚎着倒下。黄少天呵呵，换游戏。

 

《GTA5》。一个杀人作乱，引起警方注意，最后以追求完美逃脱警方追捕为胜利的开放式动作游戏。

 

他们之前已经做过一批任务，暗杀，炒作股票，游戏里富足到流油。黄少天在Los Santos郊区山上造了个颇有规模的私人武器库，满满的重型武器和各色越野车。

 

他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

 

黄少天先操作角色刚驾驶着游戏里防弹性能最好的越野车撞了两架巡逻警车，正准备溜着警察在盘山公路兜风热身，没想到周泽楷直接掏出反坦克导弹，轻型对空武器，一发命中警方直升机……犯罪等级从两颗星突突飙到四颗。

 

两人愣了三秒，各自开着车沿着山脊狂奔逃去。

 

期间他们穿越整个Los Santos富人区和高尔夫球场，警车和警用直升机疯狂地鸣叫追在身后，黄少天不看地图一路乱开，逃亡到军事机场。周泽楷利落下车，抱着一挺Ak47掩护黄少天直接往停机坪冲，然后，他们抢了飞机……

 

飞机在西太平洋上盲目飞行了两分钟，犯罪星级提示处闪了闪，消失了。

 

“卧槽，太爽了！跑掉了！”

黄少天激动得扔下手柄直接抱着周泽楷吧唧了一口。

 

他搓了搓脸，恢复冷静，起身端过糖水两人分着喝。周泽楷自己喝一口，再喂他一勺，黄少天一边揉着他家柯基，一边兴奋地狂吹周泽楷，说他唯独能跟他完成五颗星任务。顺便历数历数别人不给力，比如魏琛净喜欢给他挖坑看他翻车，小卢最大的愿望竟然是坐热气球寻找隐藏UFO，张佳乐做一个什么任务从来没成功逃脱过云云。

 

最后两人继续在游戏里搅得惊天动地，然后愉快地睡了一个长长的懒觉。

 

（六）

 

第二天起来，黄少天先去刷牙，周泽楷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模模糊糊拿过手机习惯性地一刷。

 

神色骤然变得冰冷愤怒。

 

他手机上N条电竞相关APP弹的报道，铺天盖地，众口一词，说黄少天背叛蓝雨，临战生出退意。又说十二赛季冠军不用指望了，最后总结，黄少天的职业生涯也逃不过是昙花一现。

 

 

周泽楷的手在颤抖，他还在极力平复自己的剧烈起伏的呼吸，门铃响了。

 

黄少天蹭蹭蹭地从洗手间跑出去，他听到开门声，还有一声“少天宝贝儿，想死妈妈了！想不想我？”

 

他顿时觉得头隐隐作痛。

 

周妈妈来了。

 

（七）

 

周妈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是来看她的干儿子黄少天的。

 

两人在客厅开心地聊了会儿天，方看到周泽楷慢吞吞地从卧室里走出来。

 

周妈妈露出一个“emmm我懂的”的表情，非常体贴地表示，儿子们辛苦了，今天妈带你们去买买买。

 

三人一起出了门。

 

 

当然黄少天对于周泽楷让自己开车这事还有点疑惑，他毕竟对去购物中心那片的路不太熟。黄少天说：“我这也不熟，你帮我看导航？一会儿开错路吃罚单别打我。”

 

周依然坚持。

 

都说知子莫如母，周妈妈落后他们两步，发现这边的情况，敏锐意识到周泽楷情绪不对。

 

她飞快地拉开后排车门，坐到驾驶座正后方，系好安全带。然后拍了拍驾驶座对黄少天说：“这车妈妈也研究过，安全气囊一级棒。别说罚单了，就算擦了碰了，你随便开，妈妈放心！”

 

 

黄少天拗得过周泽楷，搞不定周妈妈。终于同意了。

 

一路上周泽楷一直偷偷打量黄少天有没有看手机，甚至比平时更积极地参与这两人的讨论。

 

可千算万算算不过意外，刚进男装区，周泽楷居然被迷弟认出来，激动的迷弟想要前面签名，周泽楷不忍拒绝，走开两步去找个平整的柜台借笔，黄少天终于被落单了。

 

等他签完字找到黄少天，发现对方在看手机。

 

他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有种自己做错事被抓到的错觉，语气上努力表现得很平常，假装随意问：“在看什么？”

 

黄少天回头冲他轻松一笑，说：“我都知道了。”他挥挥手机，不甚在意“就是报道的事？多大点事。怪不得周泽楷你今天有些反常，是在担心我吧。” 

 

黄少天的手抓住周泽楷的，周泽楷不知应该怎么说，只是点头。然后黄少天安慰他：“没事的，你知道我并不在意。” 

 

 

你是不在意，可是我在意。周泽楷这样想。

 

昙花一现，怎么看都是个异常残忍的总结词。

 

但是换个角度看，对于职业选手来说，抛开个人情感，昙花这个词也是个，很中性又贴切的形容。职业圈的人，又何尝不是在追求昙花盛放的一瞬间，然后希望将这瞬间延续得更久一些？

 

可旁人不懂。那些写报道的人不懂，指着报道吃下人血馒头的人更不懂。

 

石田衣良说，人就是一种关注成功的动物，对失败不屑一顾。

 

周泽楷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只是他更幸运一些，虽路过低谷，却终于走到荣耀中，并且手握荣耀，享受世人追捧。

 

可路人只会一边吹着少数人，造着少数神，他们对职业圈里更普遍的现象——失败和挫折，并不关心。

 

他们不知道的那些细节。

就像是出门时天气预报说小雨，微风，听起来还不错，只有上路了才会发现风是冷的地面的水坑湿了你的鞋，路是拥堵的。那些亲身经历才知道的艰难，并不是小雨和微风能简单形容的。

同理，职业生涯中任何小低谷他们都轻描淡写带过，他们不曾了解你的经历和痛苦。

 

就像是对于黄少天。

 

呵呵，周泽楷在心底冷笑。

 

那些评论者，表扬你，贬低你，都是为了自己，他们从未真正读懂你。你的挫败和伤悲他们尚不能一同咀嚼，你的荣光却大方地容许他们一道欢呼。

 

然而你什么都不解释，于是他们回头来给你这些年的青春盖棺定论，昙花。

 

 

周泽楷握紧了黄少天的手，抿紧了唇。看，反而是当事人在开解他，说自己不在意。作为最亲密的爱人的他，却要更长时间才能释怀。

 

（八）

后来那天晚上周妈妈先走了。

 

临走前对送她下楼的周泽楷说，妈妈不知道你和少天发生了什么，但两人在一起呀，有什么不对的要及时沟通。然后周泽楷忍住倾述的欲望，没说什么，只是点头。

 

“送完妈妈了？”一推门，就听到黄少天的声音。他换好鞋子抬头，才发现黄少天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神色有些严肃地凝视着他。黄少天挠挠头，丢掉手中的PSV，说：

 

“周泽楷你过来，我们聊聊。”

 

黄少天没提自己的事，先问他怎么看韩文清的。周泽楷与他私交不多，不知道黄少天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只得从职业选手的角度简单评价了一番。

 

黄少天说：“你说的一点没错。我欣赏老韩这种燃烧到职业生涯最后一刻的状态，但那不是你，周泽楷。” 

 

周泽楷突然醒悟，他明白黄少天想说什么。

 

从前年开始，队里逐渐新人出现。他知道高层在培养新的神枪手，但是任何创造了王朝的男人，对自己的时代总是想要更长一些。

 

这不关乎权力的掌控抑或是对神坛的痴迷。他们只是希望单纯地沉迷于自己竞技状态最好的样子，希望昙花开得更久一些。

 

 

“我们热爱荣耀。”黄少天说，“但人生也很长。”

 

“退役不是什么让人羞耻的事情。只是到了恰好的时机。对于我来说，这个时机到了，是时候离开它了。”他补充说明。

 

 

周泽楷突然有些冲动：“那我……”

 

 

黄少天制止了他。说：“周泽楷，楷楷，这个问题不急，你看你现在下个决定会后悔吗？”

 

周泽楷想了想，诚实地说：“可能会。”

 

黄少天说：“那不急，你要慢慢想。就算十二赛季想不通也没事，等我退役了，接下来我都可以陪着你慢慢想。”

 

他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抱住他说，“两个人解决问题，总是比一个人容易一些。” 

 

（九）

 

周泽楷把黄少天推倒在他们的大床上，气息紊乱。

 

黄少天难耐地调整了下姿势，想要从现在这个半上不下的状态挣脱出来。周泽楷一直埋头在摩挲他胸口，疼痛和甜蜜不断地堆积，他觉得整个背脊接触床单的地方都在燃烧，可对方迟迟不继续下一步……周泽楷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他的视野里，黄少天此刻是独一无二的耀眼和美好，他的喘息，带着暧昧痕迹的裸露肌肤，还有他完全被自己拖入无暇思考的深渊的表情，都让他沉迷不已。他就这样静静地欣赏了一下……黄少天抗议到：“周泽楷，你、你到底在干嘛！”

 

周泽楷突然将黄少天翻了个身，以从背后抱住他的姿态，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

 

周泽楷在黄少天耳边模糊地说：“不是昙花。”

 

可惜黄少天此刻的大脑无法解析这简单的四个汉字。

 

不过周泽楷没想给他思考的时间。

 

下一瞬间，他就被带入更剧烈的疾风骤雨中。

 

（十）

 

周泽楷眼中的黄少天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温暖和光亮如影随形般存在。

 

旁人怎么想，不重要，任旁人去说。

 

至少他知道，那是为他一人长长久久盛放的太阳。

 

他之于他，当然，他之于他，皆并非昙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