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cha清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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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不得不说周泽楷的记性非常好，买的药很靠谱，乔一帆吃完后很快便不出冷汗了。他担心周泽楷缺少睡眠回头犯困，稍微有了精神头就赶紧要求睡觉，周泽楷则担心他胃疼引起低烧——以前不是没有过，又翻出体温计确认了一番，看到37°的正常显示，终于放心熄了灯，两人抱作一块沉沉睡去。

 

第二天乔一帆醒转时，周泽楷已经出门了。床头柜上用保温杯压着纸条，简洁明了地告诉他锅里有粥，上午替他请假了，下午上不上班他自己把握。

 

乔一帆靠在床头，慢慢将杯里的水喝去一半。温度适中的水浸润略干的嗓子，他就着晨光，反复读了几遍周泽楷留的纸条。简单的字句，将一颗心熨得发烫。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半床，他的心情也仿佛着跟着被洒上了明亮和温暖的光。

 

等他坐在客厅将一碗小米粥吃完，再下意识地按了按胃部，几乎已经没有不适感。这绝对是恢复得最快一次了。托周泽楷的福，他这样想到，嘴角不由得轻轻上扬。

 

互相坦诚的感觉比他想的更加不赖，他觉得有些后悔，又不后悔。后悔更早之前的自己为什么要生生划定规则，增加束缚，还是基于一厢情愿的刻意。不后悔那天当着离婚调解员的面吐露心声，最后感激体贴又心思灵透的伴侣，不管方式如何，过程如何，终于求仁得仁。

 

他一边思索一边把碗放在水槽里清洗，听到客厅传来手机震动，简短两声，估计是微信。

 

等他擦干手看到消息，轻笑出声。

 

周泽楷居然转了一条“什么时候看都不晚！养胃十条黄金戒律。”给他。

 

他又发现朋友圈有个红点，下意识点开，原来是更早一些，自家妈妈发了同一条在朋友圈并艾特自己。八成被周泽楷看到了，于是破天荒地转了这种他们之前习惯性无视的“中老年朋友圈”消息。

 

他有些无奈，又觉得特别开心，还更好奇周泽楷是以什么表情默默点开那条消息，是不是点了右上角的转发给好友后，犹豫了半晌，最后才选中他的名字，确认，发送。

 

乔一帆脑补结束，给周泽楷回：收到，努力学习中。

 

周泽楷那边没有反应，可能正在会议。

 

他也不在意，既然偷得半日闲，便要充分利用。他开了扫地机器人和吸尘器，哼着歌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个遍，再揉揉狗喂喂乌龟，很快中午了。

 

吃过午饭，乔一帆将周泽楷的字条摊平，收在盒子里，愉快上班去。

 

毕竟攒了半天的事务，整个下午他都全身心地投入在工作里。临近四点，新来的实习生订奶茶请客做人情，问到他时他正与表格奋战得难舍难分。

 

小姑娘喊他一声不应，又无奈地抬高一些声音唤道：“乔老师——”他猛地反应过来，看看时间，离下班也就一个多小时。小姑娘递过手机请他在百度外卖里选，他感激一笑，接过，发现这是他平日里最爱喝的那个牌子，于是熟练地点进目标路径，选好，正要纠结是去冰还是少冰，突然顿住。

 

一阵心虚从背脊上悄悄爬上，乔一帆露出一个歉意的笑，示意小姑娘稍等。

 

他从桌上一堆文件下方摸出自己的手机，果不其然，周泽楷给他回了：“好好学习。” 他登时有种犯错被隔空逮住的错觉。

 

后面还有一条，他没来得及翻，先把人家小姑娘的手机递还回去，解释道：“今天胃不舒服，先不喝了，谢谢你。”

 

等小姑娘表示等你好了再请你喝双倍的，遗憾地离开了，他赶紧拿起手机看后续。

 

是半小时前周泽楷发来的：“下班楼下等。晚饭一起。”

 

乔一帆无意识地揉了揉鼻子，这是今天干脆盯到底的节奏吗？周泽楷好像比以前更强势了……主动表示不满，主动管教他，件件都是破天荒，不过……感觉挺好。

 

他愉快地回了个企鹅乖乖点头的表情。仿佛完全不记得自己也开车来上班了。

 

 

虽然他之前并不遮掩和周泽楷的关系，但行事相当低调。工作日两人各自开车上班，各自回家。不要说平日会有“我在楼下等你”这样的小说桥段，连情人节也是避免张扬和浪漫的。

 

两人的工作地点非常接近，一同上下班并非不行，但他默默找过很多理由，比如周泽楷的颜比较出名，万一遇到迷妹引起骚动呢。又比如分头上班的话就可以自由安排下班时间，他工作忙时加班那周泽楷不是得浪费时间等他么等等。

 

……以上种种借口，现在想起，都是一厢情愿。他从未跟周泽楷商量过，就这样下了决定。周泽楷不反抗地接受，他却不知道问问周泽楷内心是怎么想的。

 

当然了，周泽楷这种不反抗地接受决定的方式，也挺一厢情愿。

 

两人都一厢情愿地傻。

 

所幸彼此坦诚后，他干脆不打算想更多，直接听从内心的声音，不在每个细节费力琢磨。比如今天周泽楷说接他下班，那就好呀，他也不去揣测周泽楷是一时兴起还是表达一个未来长期的计划，想那么多无异于庸人自扰。

 

他这样脑内翻来覆去地强化了一番认知，手上工作也没停，时间飞快地流过，很快周泽楷发来消息，已到楼下。

 

（十五）

 

乔一帆刚在副驾驶座坐好，准备扣安全带，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周泽楷正盯着前方确认车库出口方向，听到喷嚏声，目不斜视地握住方向盘说：“顺路买件衣服。”

 

乔一帆从善如流：“好啊。”还要继续降温，两人都买点也不错。

 

晚饭在粤菜馆解决的，乔一帆喝完海鲜粥，周泽楷这边已查好地址。乔一帆好奇问：“去哪？” 周泽楷给他看百度导航，终点赫然是那家他热爱的平价店——优衣库。

 

乔一帆好奇转惊奇：“去这家啊……”

 

周泽楷看了他一眼：“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这家是他的最爱，款式简单，搭配轻松。只是他比较惊讶于周泽楷会主动提出，毕竟之前周泽楷虽然不说，但他能体会到，周泽楷是不喜欢他买平价衣服的……苏沐橙的分析原话是：“你们两个又不差钱，你这样好像刻意委屈自己，你让人家小周怎么想呢。”

 

能怎么想，自然是不开心了。但是也并非无解，比方两人买同一牌子，就不会有比较和落差。但自己总是下意识地觉得，我要给周泽楷买更好的，更贵的，这样才配得上他……于是实践起来便成了这种每每郁闷到周泽楷的状态。

 

就一个字，傻。周泽楷拉开衣橱看到两种价位截然不同的衣物，难道就能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好意？

 

经这段时间特别是昨晚的刺激，乔一帆早已意识到问题所在，也很想解决。当然他的计划是干脆顺着周泽楷来，提高自己的消费水平。没想到周泽楷主动提出给他买衣服，而且是反过来降低消费标准去优衣库，先行一着，难免惊讶到他。

 

他不确定，所以要确认一下：“你买吗？”

 

周泽楷显然觉得这个问题答案是确定的：“买啊。”

 

乔一帆震惊于周泽楷的不假思索和转变迅速，愣了愣，调侃道：“其实我们一起去买XXXX也是可以的……”

 

刚好是个红灯，周泽楷刹停后看向他，说：“不用。你喜欢。”

 

乔一帆哑然失笑，没错，他喜欢，这么简单的理由他为什么要挣扎纠结。至于周泽楷喜欢什么，他也问清楚了不就皆大欢喜。

 

而且他心里甚至有个模糊的猜测，于是直接问：“比起XXXXX你是不是更喜欢……” 更喜欢优衣库，他话还没说完，绿灯了，周泽楷启动车辆的同时干脆地截住他的话回答道：

“是。”

 

困扰两人数年的问题，终结。

 

（十六）

 

采购完毕，两人正要离开商场，乔一帆的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几分。周泽楷走在他身侧，敏锐地发现乔一帆在看什么。

 

他一把握住乔一帆的手，将他带入商场一楼那家老贵老贵的大牌旗舰店。

 

到试穿的时候，乔一帆的耳根就开始发红了。

 

他和周泽楷一人一身，往硕大的试衣镜一站。他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在自己身上，一个劲儿向着镜中的周泽楷飘去。

 

剪裁合身，收线完美，周泽楷的身材和气质淋漓尽致地被体现出来。乔一帆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偷偷地，上下逡巡着，仿佛迷弟般膜拜着镜中的爱人，却不知道周泽楷将他的种种反应收入眼底，露出一丝让营业员需要强烈抑制住冲动才能保持营业化态度的，温柔极致的笑。

 

“买这套了？”周泽楷突然开口，乔一帆恍然从看呆状态恢复，点点头。

 

结果是两人各买了一身。

 

回去路上两人意外地没有怎么说话，乔一帆还沉浸在难得的莫名羞涩情绪中，周泽楷开了车载广播，音乐在不大的空间里响着，半晌后，温柔的女声刚好唱到一段：

 

关於爱情我们了解的太少

爱了以后又不觉可靠

你和我看着霓虹

穿过了爱情的街道

有种不真实味道

我们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挢

到对方的心底瞧一瞧

体会彼此什么才最需要

别再寂寞的拥抱

 

乔一帆仿佛浑身都过了一道电，被歌词戳到，内心最深处那道墙终于松动，塌陷。

 

“周泽楷，我大概忘记跟你说了……”他的声音有点艰难，又充满勇气，努力组织着语言，“关于喜欢给你买XXXX牌子的理由。”

 

周泽楷轻轻笑了一声，笑声像是柔软的刷子在乔一帆心头刷过，轻而易举带走他一半的紧张感。

 

周泽楷笑完，说：“所以……不是因为贵？”

 

乔一帆感觉自己的脸颊又烫起来，还好黑夜很好地掩饰了这一点。

 

他干巴巴地回答：“嗯……也因为好看。”

 

周泽楷这次很给面子地没有笑出声，乔一帆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表情。路旁的霓虹和两侧车流中的光线打在周泽楷侧脸上，光影时刻变幻着，他却非常轻松地分辨出周泽楷嘴角扬起了一个非常微小柔和的弧度，轻快笼罩着他。

 

周泽楷看乔一帆忽然不说话了，才接话：“这样。”

 

这反应比乔一帆想象的要平淡许多，他不免有点郁闷，毕竟他可是刚说了近似表白的那种羞耻台词……

 

然后他就听到周泽楷继续说完下一句：“谢谢，很开心。”

 

乔一帆顿时有些庆幸此刻周泽楷没回头，不然怕是一个眼神就能点着火。

 

他心中的热流反复激荡着，连微凉的指尖都发着烫。

 

这种多年未有的感觉重回心头——不过是一次假离婚，从离婚当天走到眼下，怦然心动的感觉愈发强烈，仿佛再次回到了恋爱初期——明明近三十的人了，每根血管里竟都填满了甜蜜和忐忑，和成熟稳重的自己判若两人。

 

 

直到进入小区，停好车，乔一帆几乎都鲜有注视着周泽楷说话的状态。他一直将目光往四处看去，终于引来了周泽楷的不满。

 

刚进电梯，四下无人，周泽楷突然将他推在墙上。他下意识地拿手去推对方，却被捧起脸来，强制性地对视上对方深邃的眼眸。

 

周泽楷眉头皱着，不赞许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你又不开心？”

 

他还没说话，却看到周泽楷不开心的表情瞬间化成饱含深意的好心情状。

 

他尚未弄清楚情况，便听到周泽楷在用肯定句问他，嗓音压得更低沉，充满磁性，问出让他整个人一刹那失神的绝杀：

 

“弄错了。”

 

“你现在……想吻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