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cha清识

岁月熄不了心火，我亦爱你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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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这般肆无忌惮地温存了一会儿，周泽楷先觉出不妥，便给国家队队长喻文州发消息，喻文州像是等他消息很久了，无延时地回复：找到少天了？没带口罩吧？快回酒店。

 

黄少天在旁边看着，心底咯噔一声，赶紧扭头环视，见四下无人，细密的雪一点点地铺着，地上除了他和周泽楷的脚印没有第三人，悬着的心放下了。

 

两人再无更多肢体关联，假装普通队友出来聊天透个气，现在聊完了，一前一后回了酒店。

 

聚餐已散，服务员收着杯碗瓢盆离开，包厢里剩两人在等他们，叶修和喻文州，周泽楷最后走进来，反手就把门锁上了。

 

叶修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见两人进来，先白了黄少天一眼，难得没出言嘲讽，神情严肃：“真没见着什么人？”

 

周泽楷和黄少天对视几秒，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确定。

 

说没有？他们没这个百分百把握。

 

见两人反应，观众还能不知道什么情况。喻文州揉了揉太阳穴，一贯温和的笑意也收起来，半是安抚，半是提醒：“希望无事发生，但你们也做好……曝光的心理准备。联盟公关那边，叶修刚打好招呼，有他家的关系在，国内媒体好说，但现在这个时代，墙防不住国外媒体……”

 

喻文州话到这里，都是极聪明的人自然听懂。黄少天和周泽楷再对视一眼，周泽楷感觉自己的手被黄少天紧紧握了一下又松开，就听黄少天说：

 

“队长，老叶，谢谢！不过……就算曝光，我们也早有准备。交往不就是为了公开吗？无非早晚问题。”他顿了顿，从那种欠扁张扬的语调转为委屈，“但我现在好饿……可以先回去泡个面再考虑严肃问题吗？”

 

叶修脸抽搐着，走过来重重拍了下黄少天的肩膀，“这种时候还惦记着泡面，”他指了指门，笑骂道，“快带着你情郎回去填肚子，不管多大的事，天塌下来，老冯提着拐棍打上门，都好好休息。明天收拾清爽了再来，别考虑得太兴奋，忘记还有一场比赛！”

 

被说是“情郎”的周泽楷非常无辜地摸了摸鼻子，看黄少天和叶修先开门出去了，他留后半步，跟喻文州并行。喻文州欲言又止还是问出了口：“少天说的准备，小周你知道吗？”

 

“不。”周泽楷回答得很干脆。

 

喻文州闻言第一反应是替他们担心，正要多说两句，但他转过头望向周泽楷时，注意到对方坚定的眼神，复杂深邃，看不透内涵，但绝对没有丝毫动摇和胆怯的情绪，直接住了嘴。他仿佛问了个傻问题，这两人都不是内心单薄缺乏主见，更兼感情深厚，没有人能代替周泽楷和黄少天去做决定，何须他人置喙。

 

 

（十）

 

次日上午，传统媒体和网络新媒体一片平静。国家队不禁松了口气。

 

没想到，临到下午茶时间，该爆的还是爆了。

 

也挺有意思，黄少天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当时正和一块甜点战斗，还劝周泽楷多要一块，因为“味道实在太特别，回国了不一定能找到相同口味”。

 

周泽楷正要第三次拒绝他，黄少天的手机突然震动，然后连续震动了三下。

 

他的屏幕也同时刷地亮起来，滚过四条消息：

 

表弟：“啊啊啊啊啊啊啊”

 

表弟：“啊啊啊啊啊啊啊”

 

表弟：“大事不妙，哥！！！！！！！！”

 

表弟：“姨妈正打着牌，刚要糊，看到你的惊天头条，东风都不要了，嚷着要宰了你！”

 

黄少天噗嗤一笑，回道：“来啊，老子不怕，给她报销机票！”

 

表弟：“你不知道，姨妈放下手机，又扎进麻将台杀了个天昏地暗，气势汹汹，无人敢挡……和表哥你比赛时的状态一模一样，不愧是亲生的妈！”

 

黄少天：“靠靠靠废话！老子当然是亲生的，你能说点不废的吗？”

 

表弟这回足足过了一半分钟才发来一条：“……姨妈说，你爱怎么浪怎么浪，暂时别回来了，看着心糟！PS：以上是姨妈原话。”

 

黄少天没回，丢下手机，泄愤似挖了一大勺甜点。

 

周泽楷在旁边看了全程，终于找到间隙吐槽：“……晚上11点。”

 

“是啊，正是我妈拼杀麻将界的黄金时间，不对，是咱妈，有精神吧！”

 

周泽楷无奈又好笑：“是。”是咱妈，是很有精神，反正不管是哪个，黄少天都当他双重肯定了，因此笑得异常灿烂：“看她没晕没哭没嚎，那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放心……了吗？周泽楷看看黄少天，笑容灿烂张扬，轻描淡写，他却直觉感到，对方内心一定不轻松。

 

这时黄少天的表弟又发来新消息：

 

表弟：“哥……姨夫刚塞我张卡，说是这些年替你存的工资，让我想办法邮给你……然后，让你乖乖听姨妈的话，一个意思，比完赛暂时别回来了……”

 

黄少天这次回得很快：“靠你动动脑子，就这样答应他了？邮寄来了被查到就是洗钱，抓起来哦，吓死你！”

 

表弟发来十个滴汗表情。

 

黄少天不笑了，他烦躁地抓抓头发，又打了很长很长的文字，关于指导表弟如何找机会把卡塞回去然后如何引导他老爹购置点固定资产云云。

 

发完，黄少天沉默了好一阵子，将聊天记录翻到前面，看了两遍，突然问：

 

“周泽楷，你家……反应还好吧？”

 

周泽楷摇摇头，说：“生气。但，我会处理。”

 

他也想编造些太平喜乐的假消息来让事情显得没那么糟糕，但这两人又都是如此坦诚的人，不仅对于朋友，更对于彼此。

 

对于重要的人，不想掩盖任何困境的存在。

 

感情里需要分享的不仅有甜蜜和浪漫，还有痛苦和曲折，这般才能更真实。

 

所幸他们能彼此读懂。投以木桃，报以琼瑶。黄少天放下手机，抓住他的手说，笑容又恢复了少年生气：“终于到了这步，好兴奋！只要度过就好了周泽楷你说是不是！”

 

周泽楷没说话，反握住他的手，就着黄少天另一只手塞过来的甜点咬下去，嗯，甜的。

 

（十一）

 

两人再回到训练室时，接到了“隆重”的欢迎。

 

也不是两人，因为黄少天先推的门，几乎所有的“欢迎”材料全部都献给他了。

 

黄少天一把扯下沾满头发的纸屑，怒吼：“张佳乐，站住别跑！”他边吼边作势卷起袖管，周泽楷无语地拉住他，替他清理剩下的纸屑。

 

张佳乐躲到安全地带，抱着胸挑衅道：“来啊来啊！你看小周会不会助纣为虐。”他又顿了顿才想到正题，“黄少天、周泽楷，你们能耐真大……老子就等着拿到世界冠军上个头条，还被你们抢先了。”

 

众人拍桌大笑，黄少天环视一圈，敏锐地意识到这气氛和想好的兴师问罪差得远，心头暖融融，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得意挑衅回去：“怎样？”

 

“咳。”喻文州咳嗽一声。

 

张新杰王杰希和肖时钦围着笔记本在讨论，都一脸“虽然我听到了但我不想听”的表情。

 

孙翔和唐昊冲黄少天比了个中指。

 

方锐举着手机说，你们还不抓住机会和头条对象合影，以后有的是机会卖钱。

 

李轩吐槽，你怕是傻的吧。

 

苏沐橙和楚云秀一手托下巴，磕着瓜子，看戏状。

 

叶修和喻文州互看一眼，笑着说：“少天大大你说怎样？罚你加倍努力训练，拿一个世界冠军来，压过它。”

 

“这还用说？”回答他的是黄少天不羁又自信的笑声。

 

一种激昂又畅快的情绪在不大的训练室里荡漾开。

 

后天，就是决赛。努力了这么久，种种欢笑和泪水，都是为了这一刻，他们可是荣耀选手，什么绯闻头条，都比不过这件事最重要。

 

“散了散了，继续自由训练。”喻文州拍拍手，示意大家各自该干嘛干嘛。众人纷纷坐回自己的电脑前。

 

只有张佳乐还在碎碎念，说，“连个口罩都买不起，不愧是一场比赛几十万上下的剑圣大大。”

 

黄少天刚从感动的情绪中拔出来，瞬间要炸，一道温暖环住了他，是周泽楷。周泽楷有力的手臂箍住他，将下巴搁在黄少天的肩窝上。黄少天困惑，发现背后传来轻微的震动，原来是周泽楷笑到直不起腰。

 

黄少天别过脸推他，又气又笑，说你也不说点什么帮帮我，是一个战壕的吗？

 

周泽楷笑了一会儿终于平了气，语气里还带着笑音，评价道：“他们说的，全对。”黄少天又要炸，就听他后半句，压低声音在耳畔传来：“所以，一起拿冠军吧！”

 

（十二）

 

当天晚上，黄少天刚洗完澡，头发吹到一半，门铃响了。是喻文州。

 

他是带着礼物来的。黄少天扫了一眼，一个不小的袋子里，豁口处看得到的满满是口罩。

 

“队长你……”黄少天不想说话。

 

喻文州笑笑，解释，“是叶修和张佳乐友情赞助的。”他忽然想起什么，探进袋子里掏了掏，掏出两个小盒子，“喏，这才是我的礼物，送你和小周。”

 

黄少天舒缓了些神色，接过来一看，是墨镜，“喂……”

 

喻文州哈哈大笑。

 

黄少天特别无语但也给面子，拆了一个盒子，取出墨镜来戴上，“队长你品味蛮不错的！”

 

“是沐橙品味好，我只负责买单。”

 

“啧……还有苏妹子的份。”黄少天挑挑眉，“你就说还有谁没参与吧。”

 

“其实，剩下的人一起买了这个，人人都有，这是你和小周的份。”喻文州变魔术似地从口袋里变出两个更小的盒子，打开一个，黑色天鹅绒上，一个小小的V字挂坠在闪闪发光。

 

V有很多含义，但此刻，在苏黎世，在决赛之前，它出现在这里，必须指向唯一的象征寓意——Victory，胜利。

 

黄少天干脆地将项链挂在脖子上。

 

“不要有压力，这不仅是大家的心愿，也是个祝福：我们作为你和小周的对手，朋友，并肩作战的队友——” 喻文州顿了顿，认真注视着他，像是每一次蓝雨比赛之前战前动员时一样，目光里有着神奇的安抚人心的力量，“祝你和小周，有机会一同站在荣耀最高的领奖台上。”

 

“必须会的！”做了多年的对手，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黄少天一定要牢牢抓住，而且他非常有自信地猜，周泽楷也同样会这么想。

 

气氛很好，但喻文州说完这番话，并没有想要离开。他像是在迟疑，在纠结什么，最后找了张椅子坐下，看架势接下来还有一番连不惮于聊天的喻文州都觉得艰难的对话。

 

黄少天抱胸靠着墙，示意他继续。

 

“冯主席半小时前给我打了电话。”喻文州斟酌着用词，“说上头紧急开了会，现在有两个选择。”

 

两个选择，非常模糊的说法，然而黄少天冷静思考时，不愧于他联盟第一机会主义者的名号，总能最快抓到矛盾点。

 

“不是两个选择，是我选择，或者周泽楷选择，对吧？”

 

 

（十四）

 

喻文州走后，黄少天将手机拿出来，发现一条本不应该出现的微信。

 

来自某位据说应该在麻将桌上杀得天昏地暗的母亲大人。

 

此时苏黎世时间21点，广州已是凌晨四点。说是钟爱深夜麻将，也不过是一点两点。半个地球相隔，东方渐白，而黄妈妈却醒着。黄少天无从揣测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内心起伏，是否写下很长的一段话又反复删掉，最后只余这寥寥数语：

 

“儿子，决赛加油。”

 

黄少天没顾上吹剩下半截头发，呆坐在床尾，一时思绪纷飞。

 

他想起很多事，想到年少热血昂扬地进入荣耀圈子，父母的忧虑与叮嘱，想到那些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想到少年成名，和伙伴们共同捧起奖杯的瞬间，又想起周泽楷也有相似的奋斗历程，和独特又复杂私人心路，想到周泽楷一人挑起轮回冲进季后赛第八，想起周泽楷和自己在第八赛季决赛场上的针锋相对，赛后自己悔恨的泪水，还有安全通道里第一次直白地表明心境后发现竟然是互相喜欢的激动和欣喜……他们都同样热爱荣耀，身体里燃烧着属于荣耀的青春热血，几乎是为荣耀而生，荣耀给了他们太多，除了荣誉和经历，还有友情、爱情……以及责任。

 

世事难以两全，就像自己15岁放弃学业选择进入蓝雨训练营，眼下无非走到另一个岔路口需要作出选择罢了。

 

黄少天从来不是犹豫踟蹰之人，在这短短几分钟里，他已经迅速做了决定。

 

何况他没猜错的话，叶修一定也找了周泽楷说这件事。

 

他决定，搏一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