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を闭じれば 亿千の星
一番光るお前がいる
1.
精确形容头疼的话,就像是有人在你脑袋上罩了一口钟,敲下去的时候以为是瞬间的冲击,但实际后续的残留痛苦才是最折磨人的。
喻文州活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没经历过,当然知道叶修现在有多难受。
照常理,他这个时候最恰当的反应该是捏个法决强迫叶修睡着,用一段无梦无感换精力恢复。
但若要找个第三者客观地评价喻文州这个人,或者说喻文州这个妖,比如王杰希吧,他会告诉你,喻文州活得太矛盾了。
从字面意义上说,他的想法、理智、行动三者,总会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互相背离。
像是现在——
他的手指按着叶修的太阳穴,薄薄一层荧光覆在其上。温热感如丝似缕渗入,每一个动作都表明着他不愿意对方受苦分毫。
但与此同时,他的神色却诡异得很。
喻文州抿着,不,几乎是咬着唇,紧盯着叶修,眼底翻腾着浓郁的情绪:三分不忍,三分心疼,三分犹豫,还有一分……不应该却硬是萌生的奢望。
他把自己当做人肉靠垫,一面缓缓地按摩着叶修的脑袋,一面低声问:“你……梦见了我?”
最后这个“我”,是他电光火石间斟酌千百次的结果。
他最起先要用的词是“梦见了什么”,却鬼使神差地拿“我”来代替,太高明了。效果立竿见影——在这半梦半醒间,精神恍惚的人怎么可能接收不到他的暗示,即使原先有一丝怀疑,现在也烟消云散——“嗯……”叶修小幅度点了一下头,眼中渐渐浮起疑惑,“梦见了。但你好像更年轻……唔!”
说到此处,他再一次猛地皱紧眉头,下意识地去捂脑袋。
喻文州反应比他更快。
他指尖的荧光刹那间亮了数成,更轻柔但更实质性的温热源源不断安抚着叶修的太阳穴。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他温声劝道。
而后又重复了两遍,听上去仿佛不是跟叶修交代,更像对自己强调。
因为姿势关系,叶修索性靠在他的肩头。没一会儿,可能是缓过来了,叶修的呼吸变平稳,抬起头,条件反射地把喻文州推开。
“不早了。”他不着痕迹避开喻文州的视线,将注意力移到枕边手机,拿过看了一眼。屏幕上冷冷显示着3:11分,配上他的话,确无破绽。但终究,叶修没忍住又去对上喻文州的视线,口也开得不受控制:“休息吧,你上来睡。”
喻文州惊诧到一僵,神色变了几变,忽然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睡不着。你躺着吧。”
说着摇摇晃晃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叶修下意识摸了一把太阳穴,那里曾经被喻文州按着,现在没有了,温度散去,变得像水一样凉。
叶修脸色藏在阴影里谁也看不清,他静静坐了一阵子,没躺下,反而单手扶着脑袋慢慢爬下床,在黑夜里找到拖鞋,然后摸索床头柜。
烟盒和打火机不见了。
2.
“世上哪有那么多过不去。抽根烟,看看月亮就好了。”
这句不知哪儿飘来的呢喃在他逮到独自抽烟的喻文州时冷不丁闯入了脑海。
叶修不由得回想了一遍,每一个字似乎都熟悉极。他望着喻文州的侧脸:“这句话,你说过还是我……应该是我?我说过这句话吗?”
对叶修抛出的没头没尾的问句,喻文州居然毫不惊讶。
他瞥了叶修一眼,靠在阳台继续慢慢抽他的烟,神情在徐徐上升的烟气里忽虚忽实,难以分辨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叶修身为多年烟民,倒是看得出喻文州并不是新手,他每个动作都很熟练。
“什么时候学的?”叶修拿过烟盒,敲出一根。
这句话说出来后微微吓了他自己一跳。怎么说呢,谁让他的口气,竟然夹着那种自家后辈被带坏的浓浓的不爽。
喻文州没回答。
这种诡异的氛围里,叶修有点烦但生不出气。他叼了烟,朝喻文州伸手示意把打火机交出来。
喻文州这时候忽然有反应了。
他的双手反撑着阳台栏杆,就这样俯身过来,衔着烟凑近了。
3.
风起。
一簇微小的火星燃亮了顶端。某种温暖的气息潜在风里,混在薄荷烟草味中,明目张胆地扑面而来。
那瞬间叶修胸口有什么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恍惚的第一反应是烟被点燃自然带了温度。
第二反应才清醒过来——一根烟,又不是篝火,哪能造成明显的效果。
但也就这几秒的恍惚,叶修失去了定神分辨的机会——幻觉般的温度又消失了。
喻文州早转回去,懒懒地靠着栏杆,缓缓吐了一口烟,望着月亮,格外专注。
“挺早之前有人过教我。”他的反射弧很长。
“谁?”——叶修本来想问。
话没出口,某种神秘的力量堵着它在舌尖翻滚了几番。
眼前景物也在这瞬间像是电影放映出岔一般,飞快地抖动模糊。等视野再次稳固,他对着喻文州抽烟的姿态,嘴角似有若无的弧度,呼吸情不自禁地愈来愈快。
尖锐的呼啸穿过脑海,耳鸣之后,叶修冷汗淋淋地扶着脑袋脱口而出:“喻队?”
喻文州身形一顿,拿烟的手再不能平静。从手腕到指尖不住地颤,小撮烟灰扑簌抖落。
“嗯。我在。”他慢慢转过来,眼神亮过月光,呼吸很慢,很慢,小心翼翼地像是在维持着什么易碎的梦境。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梦境。
叶修此刻早不再摁着太阳穴,变为死死抓住喻文州的肩膀。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梦中还是现实里。
他确定自己又一次看见了不久前见过的喻文州,就像他刚刚跟喻文州说的,更年轻的,带着和从鱼缸里变出来的喻文州截然不同的眼神——心怀希望的、温和的、坚定的、几乎没有任何忧虑。
他们穿的衣服也不一样。
一会儿是水蓝加珠白的,一会儿是红金黑三色为主的,但有一处共同点,胸口都带数字。
不对。
叶修闭了闭眼,又睁开。
喻文州何时又换成了长发?
漆黑的,如瀑般的,慵懒披散到腰间,着装似乎也不知不觉换成了素色的褂。
“……文州?” 烟快烧到手指,叶修浑然不觉,只怔怔地看着自己摁住喻文州的那只手。他无法理解在明明有身体接触的前提下,眼前人到底是如何完成变换的。
“我在。”喻文州没有给他解惑。顺从地任凭他牢牢抓着自己,即便力道已经大到正常人都要呲牙呼痛的地步。
“我……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你?”叶修困惑地看着他。
喻文州反问:“那你呢?叶修,你想要我怎么称呼你?”
他的话音轻得像雾,却重重落进叶修耳中,一路直达心底。
那瞬间,碎片般的光影跑马灯似地飞掠过脑海,叶修浑身一个激灵,视野仿佛被法术澄空般,唯剩喻文州带着希冀的眼:“领队?”
喻文州慢慢勾起一个可能更像在哭的笑,伸手拿掉他的烟:“嗯。”
“然后呢?”
“领队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个觉。”
两人的烟都落到了地上。
喻文州拥抱上来的时候,叶修潜意识存过挣脱的打算。但体温融合刹那,他便知道无法逃离——这个拥抱和之前发生过的都不一样,因为渴望了太久,即使理智强烈报警,也值得冒着风险去靠近它。
“是吗?”
他没听见喻文州的回答。
因为下一秒,他就像断了电般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