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cha清识

又名“和写到论文致谢里的前男友同一班飞机是什么体验”

 @甜糖山 带入的坑，赠的标题，给的梗，（づ￣3￣）づ╭❤～

 （PS买到周黄婚礼礼包非常开心，写个文表达感动！）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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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自己本就热爱说话，他对长串的文字泡向来有很高宽容度。然而今天，伴随着张副教授滔滔不绝充满八卦意味的陈述，黄少天紧紧抿着唇，保持一言不发的状态在自助终端换完登机牌，又一言不发地过完安检，反常极了。要是平时，对待安检人员的询问，他大概率会心情非常好地称赞安检妹子的发型做得出彩，顺便附赠一个足以媲美八月阳光的大大笑容和令人心情愉悦的“Thanks dear！”

 

这大概是黄少天短暂的流年中，非常少数想要送对方一个口罩的时刻。

 

可惜张佳乐太过兴奋，忽视了黄少天状态的变化。等过完安检，他才意识到黄少天情绪不对。他安检排在黄少天前面，先过了感应门，正将钥匙往外包里装，嘴上惯性地说着“哎我说黄少天你有在听吗？周泽楷跟我们一航班。你们不是分手好一阵子了？这大概是命运的召唤吧哈哈哈哈．．．．．．”他拉上手提包的拉链，下意识朝黄少天看去，正对上那副略微皱起的眉山，以及冷淡得明显的眼神。黄少天一反常态，浑身带着低气压，平白僵硬低跟女安检员道了一声“谢谢”，走到旁边自顾自整理起箱子来。张佳乐暗道不好，这怕是真生气了。他比了一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而后主动替黄少天收起笔记本和充电宝，以示赔罪。

         

等到在登机口坐下，两人沉默许久，黄少天终于开口：“没事。”张佳乐一个激动，正要说话，黄少天的后半句跟着堵住他，“别提，谢谢。”

         

是的，别提，谢谢。

 

刚刚张佳乐说的那些，他当然都听到了。那又如何？

 

张佳乐说，听说这次学术研讨会主题是交叉和融合，所以隔壁系也派人参加了，没想到来的人是周泽楷。

张佳乐还说，我刚排队时找Maggy打听了，隔壁系的老家伙们鬼精鬼精，一看地点在枪击事件多发州，推得比谁都快，最后就变成重要的机会要让给年轻人。你说主办方地点怎么选的，要不是这个地点的锅，我看你们也不会有机会遇到。

张佳乐顺带总结加八卦，还以为你们分手后会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也没几个月就要一同上天，一同旅行，吃瓜群众表示，这剧情峰回路转，跌宕起伏，作为当事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去你的一同上天！当然有想法了！黄少天耳根附近的小关节有点隐隐作痛，大概是从今天在候机楼见到周泽楷开始，一直下意识地咬紧后槽牙导致的。

 

他的想法非常简单，只有一个——待会上了飞机别坐在一排！乱他思绪者，离得越远越好。

         

因为他和周泽楷分手不到半年。

         

当初的交往是公开的，他毫不掩饰沉浸恋情的喜悦，而周泽楷诉求不多，只是纵容他，放任了他像是宣布所有权般地以各种方式高调散布信息。及到缘分两清，他倒是低调了，不想说多，耐不住吃瓜师生们发现情况有变，流言传得飞快，一周之内连院长都知道了，在某天下午茶时好心跟他喝了杯咖啡，神色复杂又语重心长地宽慰他，人生还有很多精彩在未来。

周泽楷那边是怎么应对的，他本不欲了解。可系里总有八卦者，周泽楷是如何用沉默应对“你和professor黄分手了吗？”这样的问题，又是如何坚定对同组女助教的热切追求say no……这些与周泽楷相关的，仿佛被编写好定向传递指令，最终一条条汇入他耳中。

避无可避。

         

他知道了，当然不能装不知道。但是爱情本就不是旁人的事情，他不愿多谈，三缄其口。可比起周泽楷的沉默，黄少天的沉默更能引发好奇。路人站在各自的角度去看这件事，同情，好奇，疑虑，搀着一些主观判断，最后舆论分化，以周泽楷和黄少天各自的直属学生为首，形成了两拨人群的互不认同。

         

更尴尬的是，他们的学术立场在此时为这种观点的对立和冲突增加了更多看点。

两人的专业相同，研究的终极命题也一致，可前往终极命题的路径截然不同。在近十几年来，这两条路径均发展得很好，不能说某条是人迹罕至的小路，因为除去丰富频繁的顶级杂志论文产出外，都有诺奖获得者为信仰者燃起勇气之火，鼓励大家去探寻更迷人的深邃之处。这两条路势均力敌，无法决出对错，基于这种现状，路上的人们更是努力想要找机会证明己方有多过对方一些的正确性。

 

而周泽楷和黄少天，正攀登在科学神峰这两条不同路径上。他们在各自年轻的学术生涯中，有了一些精彩的发现，被誉为早早获得教授称号的天才型学者，因此收获了自己的信徒。

 

说来真是巧，前几年两人身为情侣时，彼此的研究尚缺火候，并没有实质性针锋相对的机会。甫一分手，各自成果都冒出来，正是大张手脚发展之际，冲突也就不可避免了。两派的前辈和后辈们抓住机会为之摇旗呐喊，就少不得踩一踩对面，什么研究思路的差错啊，工具选择的偏见啦，但凡能找出来攻击对方的绝不手软。而此时再加上教授们本身的恩怨情仇，这种冲突免不得更主观化。

 

对此，周泽楷怎么想的，黄少天不想管，但现实让他很无语也是真的。后辈和学生们津津乐道，两位教授最近几篇论文是如何充满了辩论的火药味。他们不仅研究点非常相似，发表的地点往往也如出一辙——不是同一期杂志，就是同一个会议。最后不知院长是否也要凑热闹，春季开学的演讲上，他们两人被排了一个开头，一个收尾，美曰其名“让新生们均衡见识下两种学术思路”。这出安排后，新生们迅速获悉了两位教授的狗血曾经，一同愉快地吃起了瓜。

 

所以，今天机场相遇后，他理智上完全理解张佳乐激动好奇的心情。可哪又能怎样，纵使这段感情他并没有完全放下。从他搬出同居的屋子那刻起，两人已成陌路，黄少天的骄傲无法允许他再回头。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用余光逡巡了登机口附近，只一眼就看到那个颀长清瘦的身形，正坐在隔了两排远的位置上，背对着他。那是周泽楷，他分手五个月零三天的前男友。黄少天的思绪在这个数字上停顿了一会，不由得产生一种自我唾弃的情绪。连分手几天都记得如此清楚，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懊悔和放不开。那周泽楷呢，是怎么想自己和这段感情的？停停停，他赶紧给自己踩刹车，不能再想下去，这是无用功。他捏了捏眉心，企图将这段不该有的思绪从脑海中抽离，干脆闭了眼，靠着椅背假寐，强行回忆起论文的细节来。

         

[要是同一排怎么办……]上一秒还在回忆实验周期的数据，下一秒这句话就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他烦躁地把这念头按下去，睁开眼看手表的时间，离登机尚有十几分钟，八百多秒，无法集中注意力的话，只能数秒了么？张佳乐这时正好走回来，一边调整他那充满个性的辫子，一边建议道，“不去个洗手间吗？”

“嗯，帮我看下行李。”黄少天乘着这句话一下立起来。

         

好歹能磨蹭几分钟，感激地接过张佳乐建议的他，有意放慢脚步离开了座位。他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看到不远处周泽楷随后起了身。

         

等到黄少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泽楷的存在，是在洗手台前。彼时两人中间隔着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正用肩膀夹着手机通话。中年男子语调欢快，注意力都在电话那头，应该是洗完了手，可水仍在放着。黄少天看了一会，下意识地想要去关，却碰到另一只手。他一惊，抬头望向镜中，和那双如墨沉静的双眸撞个正着。怔忪间，周泽楷已收回手，顺带撤走交粘的目光，仿佛无事发生。黄少天一边愤愤于即使分手仍免不得要被周泽楷的美色摄取心神，一边忍不住偷偷从镜中打量对方。周泽楷这时正用纸巾认真擦着指缝，这幅神态一如当初交往时少数几次他“压榨”周泽楷帮他擦手，无论是低头垂下的碎发，还是脖颈弯曲的弧度，又或是周泽楷连擦个手都端正严谨的态度，都不能不让他心动。

 

周泽楷擦完手，转身走了。黄少天留在原地悻悻地捂住了脸。他往脸上泼了捧冷水，撑住台面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人的眼神中有疑惑和沮丧，还有些自己都看不懂的情绪。黄少天想，今天大概真的很背吧。他匆匆抹了把脸，在催促登机的广播中赶回去登机。

 

 

 

周泽楷在同一排坐下时，黄少天心中那坛盛着纠结的水缸就如瞬间被灌满了，哐当一声翻倒在心底，整缸子纠结顺着血管快速流遍四肢百骸。

 

也是佩服自己，他心中无比复杂，此时竟然还有气力对着周泽楷点点头，礼节性地干巴巴说了句，“好久不见。”周泽楷在这句话里明显一愣，嘴角扬起非常微小的弧度，也回了个“好久不见。”

就四个字，非常普通的问候，被男人清澈但偏低的嗓音念出来，却十分动人。这句话在黄少天的心底溜达了几圈，方被他咽下去。

 

不过是同排，周泽楷靠过道坐，他临窗户，中间还隔着一空位，黄少天你也太没见过男人了吧，他自嘲于这样动摇的自己，索性拉高了毯子，靠在窗边闭眼休息。

周泽楷此时却转身看了他一眼，黄少天的毯子拉到胸口附近，双唇抿着，秀气好看的眉无精打采地皱起，连带着金发在机舱光线下也变得暗淡。裹在毯子里的黄少天整个人仿佛变小了一圈，像个可怜的小动物把自己抱紧在安全范围内。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又犹豫了一下，终究伸手将对着黄少天吹的空调出风口拧紧了些。

 

大约是前几天连续熬夜翻译论文外加修改学生的作业，更兼今天上飞机前心绪起起伏伏，黄少天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睡着了。

飞机发动机的振动从黄少天贴着窗户的太阳穴传递过来，上升过程中的加减速，气压变化带来的耳膜鼓动，这些环境噪阻使他的睡眠极不安定。相反周泽楷没有休息，他捧着一本杂志慢慢翻着，间或回应一下前后排同事的询问，在这间隙中，他也留意了几次黄少天的状态，最后实在忍不住把空调关了。

隔着过道同一排的张佳乐见此，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周泽楷你……”迎上周泽楷那双平静的眸子，他满腔的疑惑又说不出口。

这两人到底分没分手……

周泽楷倒是坦然地解答他的疑惑：“空调吹久了，偏头痛。”他指指自己，意思这仅是一段单纯的推己及人。说完不管张佳乐的反应，继续看他的杂志。

张佳乐默默想，还不如不解释，更复杂了。

 

 

黄少天是被空姐亲切温柔的午餐广播唤醒的。他揉了揉惺忪的眼，下意识去按摩太阳穴，却发现预想中的偏头痛并未出现。

黄少天一愣，抬头看空调出风口，又紧接着看向周泽楷。对方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注视，专注地翻着杂志。然而黄少天心知肚明，空乘不会好心地帮他关空调，最多调小风量。在他和周泽楷分手的五个月零三天里，每当他出差在飞机上睡着，醒来总会遇到太阳穴附近血管抽搐着疼。今天有幸逃过一劫，除了周泽楷出手相助，不会再有他人。毕竟之前两人还在交往时，他已经习惯了周泽楷主动帮忙关掉空调。所以今天的好意，算周泽楷对普通同事的人情吗？他不敢放纵自己想更多，按下波动的那丝情绪，扭开小桌板，放空自己等待空乘的投食。

 

微波食品的香味跟着小推车靠近，一时间半个机舱飘起一股咖喱的味道。“先生您好，今天准备了牛肉饭和鸡肉面，您需要哪个？”空姐先询问周泽楷。“鸡肉面。”黄少天抢了一句，话音一落，他和周泽楷都僵了僵。只有不知情的空姐在困惑地确认：“先生您是自己需要鸡肉面吗？”“不是，给他。”话都出口了，黄少天干脆破罐破摔，心想比照着对方照顾自己的方式，现在自己这样，说不定周泽楷也可以当做普通同事的照顾。“嗯，鸡肉面。”周泽楷跟着确认，接着突然转身冲黄少天笑了一下，回头跟空姐提，“靠窗这位先生，牛肉饭，谢谢。”

 

黄少天被这突如其来的微笑惊艳到慌神，没有否认周泽楷越俎代庖的点餐，下意识点点头。他一边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有些慌张地从空姐手里接过牛肉饭，匆匆欲撕开保温锡纸。“嘶，好烫。”滚烫的锡纸灼痛指尖，他忙不迭收回手，正要吹口气，一旁递过来杯可乐。黄少天来不及客气以及想更多，顺势接过，冰冽的温度飞快地缓和了他发烫的皮肤。

 

“谢谢，泽……周泽楷。”黄少天觉得手指温度是降了，但是耳根却在升温。差点说错的称呼让他面露尴尬，不过还是找回了自己的节奏，自上飞机以来，不对，是自从分手许久以来，第一次对着周泽楷露出真诚感激的笑容。

         

他想通得很快。尽管只是小小的几次接触，却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内心：他无法避免在周泽楷可能仅仅是礼貌的好意中被吸引——因为自己对他的感情分毫不减。这大概也是他之前几乎完全避开和周泽楷在非正式场合1对1接触的缘由。

 

他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关心对方。比如脱口而出的鸡肉面，是因为他熟知周泽楷不吃胡萝卜，而这家航空公司的牛肉饭里惯常是放胡萝卜的。又比如，他在候机室忍不住用目光量度周泽楷的背影，已经在心底暗自判断周泽楷铁定是瘦了一圈，不知他离了自己的“黄氏菜谱”，是否有好好吃饭，一时翻涌起无数心酸和心疼。

 

对于周泽楷本人的心动，用分毫未减甚至都不足以形容，或者“与日俱增”会更恰当。今天见到的周泽楷，他的衣着细节，包括袖口挽起来搭住袖扣的样子，领带打结的方式，甚至裤脚和鞋跟间留出的这段空隙，一如往昔，是他黄少天一手打造的模样，严谨禁欲中带一点时尚优雅，让人看到会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压抑心跳。

他们相识于学生时代，也经历过衣着轻便休闲的日子，后来有幸执起教鞭，身份上的转型迫使他俩不得不认真研究起衣着的变化。他还记得周泽楷以文献综述的心态整理罗列了一堆规则、模式，他一边调笑对方太严谨，一边在其中为两人选出适合自身的风格，就这样延续至今。可他不能骗自己，周泽楷是因为还存有一丝眷恋，才维持着这样的风格。大概只是习惯了吧，就如他习惯了周泽楷润物细无声的关心，像是在飞机上帮忙关好的空调出风口……

         

黄少天突然不想控制自己回忆过去，他往后调了调座椅，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放纵自己整个人沉浸到那些曾经去。

 

他想起周泽楷之前是如何不着痕迹地表达关心的。那是一次课题申报，充满了行政任务意味，指定了研究方法和样本，与他平日的路子大相径庭。因此一向下笔洋洋洒洒的他竟然连个实验数据分析都写得磕磕绊绊，拖到最后一日才上交大课题组。他本已对自己极不满意，不料更有他人火上添油——交叉评审里有他校知名毒舌教授王杰希，当场极其不屑地甩了甩黄少天的终稿，毫不客气点评道，这明明是黄少天擅长的研究方向，可这交上来的是什么玩意。王杰希表示，要不是时间紧，必须打回去让他重整一份。

 

时间真是紧，不用回炉重造，黄少天看着该吃吃该笑笑，平时一副云淡风轻玩世不恭样，上课时与学生大声开玩笑时仿佛心情好到不受影响。别人都说黄少天心理承受能力强，可只有周泽楷懂他内心的复杂。一周之后一同出差的晚上，他在刷着牙，脑海中忍不住又想起那篇糟心的论文，不禁忘了时间，等他回神时，发现周泽楷也来到了洗手间，正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地看他。

 

他嘴里含着牙膏泡沫，模糊地发出一个“嗯？”，周泽楷低下头指着他吐出来的血丝，说，“流血了。”黄少天一愣神，快速舔了圈牙龈，才意识到出血来自下排的两颗虎牙。他张开嘴对着镜子看了看，又漱了回口，冲淡嘴里的铁锈味，再得意地冲周泽楷张嘴，示意自己没事了，顺便补充了理由“哎，忘带家里那把了！还是你买的好用！这家酒店的不顺手，冲冲就好，别担心，看，没事儿了，啊——。”没想到这并不是周泽楷关注的重点，他只是从背后轻轻拥住黄少天，利用身高优势用下巴蹭他后边的发旋，而后闷闷地说，“是，刷牙的方法没变，是牙刷不好。”“合适的牙刷，很重要。”

 

周泽楷想说的非刷牙这么简单，他秒懂，登时整个人都暖了几分。周泽楷想表达的是，黄少天保持自己的研究思路，不会有问题，这次无非是政治任务带来的意外。这一周的纠结郁闷，被简单的两句话一扫而空。他情不自禁笑起来，想着两人分明是走不同的研究路线，为什么周泽楷却是那个在学术上最懂他的人呢，大概是一种冥冥注定的羁绊吧。

 

黄少天回头，周泽楷正低眸看他，清澈透明如黑曜石的瞳孔照着他的影子，他浑身仿佛被带过电，连背脊都是酥麻的。那瞬间他们彼此眼中只有对方，闷热狭小的洗手间里，换气扇嗡嗡作响，不妨碍他们接了一个带着薄荷和血腥味儿的吻。

 

黄少天的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大概是曾经太过甜蜜，他再回头看刚才发生的种种，不免带上了一些主观臆断——说不准周泽楷对自己还抱有一丝两缕情谊，毕竟他其实不是那种与人交往时会非常亲切主动的人。

 

黄少天在这边踌躇犹豫，周泽楷的眼神中也酝酿着不明的思绪。他虽然强迫自己专注于杂志，可余光却仿佛拉不住，总不由自主地往黄少天的领带滑去。

 

这是条经典灰色的窄条领带。纯色底上点缀了两三道明黄色的纹理，整体上增添了时尚感和俏皮感。这是周泽楷在当年的学生会女神苏沐橙指导下挑选的生日礼物，送给他曾经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领带在国内专柜没货，是某国限量款，为此当时他辗转托了在F国交换的楚云秀学姐代购。他还记得收到快递那天是个周末，他在无人的学生会办公室里拆快递，没想到学院的叶修前辈在这时推门进来。叶修掐灭烟头，不顾他的尴尬，凑上来仔细看了会，问道：“小周这是送给黄少天的吧？”他点头。叶修称赞道：“选得不错！这种时尚雅痞风，除了黄少天那小子也没人撑得住了。”

叶修说的没错，这条领导只有黄少天能撑得住。时至今日他仍这样认为。他见过形形色色俊男靓女也不少，却只有黄少天像这条领带一样，独树一帜，热烈耀眼。

周泽楷带着这样的想法，目光停留得稍久了些，可堪是被黄少天感知到。

黄少天发现周泽楷在看他的领带，第一反应是想作解释。只因他离开两人同居的屋子时，本着抽刀断水的气势，几乎留下了所有周泽楷送他的衣物，仿佛想要彻底舍弃这段情谊，不欲给自己更多可能犹豫的念想。唯独这条领带，被他随手塞进了不大的行李箱。他平时不怎么戴，也不知道今天如何鬼使神差，出门前选来选去选中了这条，大概是命运在作祟。当周泽楷的视线投过来时，他除了想要解释，还想到另一件事，他心虚。

为什么心虚？概因他其实有机会得到另一条相似的领带，却被他拒绝了。这回是和同系的好友喻文州有关。当时喻文州离职转去另一所常春藤高就，临行前给相处得好的几位都送了礼物。喻文州送礼不是周泽楷这般暗自准备突然递上的风格，他先私下问了一圈大家的喜好。问到黄少天时，他递过手机，里面是某牌子官网的领带图。“少天，我觉得这条领带挺适合你的，你和小周也分手了，打算换一条吗？”换成其他人，大概会为此感激涕零。这是绝好的机会，给自己一个纠正错误的机会，让自己更彻底地向往日挥手作别，然而黄少天却果断拒绝了。他不想更细地回忆当时喻文州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记得自己是怎么说的。他说，“不了，这样太刻意。一条领带能代表什么呢？要说起来，我的毕业论文致谢里，还写着周泽楷的名字呢。我说放下了就是真放下了，文州你别担心。”

 

是啊，黄少天的毕业论文结尾，还写着周泽楷的名字呢。TO MY DEAR 泽楷，愿我们在学术的殊途上并肩同行。

         

多么浪漫的告白，迄今都能让黄少天的后辈和学生们感慨万分。然而再浪漫又怎样，他们还是不从学术的殊途走向人生的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