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cha清识

参考原著背景，时间轴向后延伸。成长后的小乔和更温情的老王。

字数1W

 

（一）

乔一帆当了兴欣队长后，在飞行旅途中单独碰到王杰希的次数骤然增多。

 

说不清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算算两人都有印象的开端，大约是某次一同从北京出发，去帮联盟拍广告。

 

他们的飞机从北方飞向南国，乔一帆头一回前往传说中四季阳光和雨水一样丰沛的地方，心情有些小激动，换登机牌时却被告知靠窗座位没有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临过道的位置。

 

他放行李时靠窗已经坐了人，带着轻微羡慕的情绪下意识看了眼，对方也正抬起头来望向他。是王杰希。

 

乔一帆愣了一秒，露出温和的微笑微微颔首，王杰希同样点头就算是回了礼。

 

即使有着“出身同一个队”的曾经，两人关系并说不上亲近，甚至连“朋友”的定义都不到，只是战术上彼此熟悉的认识的对手。

 

王杰希习惯清净，上飞机后掏出书阅读，并没有主动聊天的欲望。乔一帆倒是蛮符合他记忆中的样子，也安安静静不说话，扣完安全带后掏出一个颈枕，看架势打算休息了。

 

事后证明王杰希并不能算到全部。这次近似真正的初遇和独处中，他不主动，倒是受了乔一帆一些照顾。

 

他吃完饭扛不住疲惫快要睡着，迷糊中透过半阖的眼帘看到乔一帆帮他收拾了饭盒。

 

醒来时身上披着一条飞机上通用的毛毯。

 

他没想太多，只当乔乐于助人。承了些情，就秉着二十多年一贯的教养，戳开乔一帆的QQ跟他说，谢谢。

 

乔一帆不卑不亢地简单回道：不客气，王队。

 

第二次是在杭州萧山机场。那次王杰希的行程相当紧凑。刚结束微草和兴欣的客场比赛，为了第二天队长强制出席的联盟总部季度总结会，需要赶夜班飞机。

 

可不巧，航班晚点。王杰希在候机室枯坐三个小时，书也翻完，难得流露出烦躁的情绪。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是半天前刚在赛场上跟他握手过的兴欣队长，乔一帆。

 

对方看起来比他状况要好一些，没有带着行李，双手插在外套兜里，见他注意到自己，嘴角上扬一个小弧度，很客气地打招呼：“王队晚上好。”王杰希想，难道乔一帆跟他同一班航班？怎么之前没见到他。乔一帆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一秒转身指指他斜后方，“我一直在那片坐着，隔着广告牌，也是刚起来走动才看到王队。”

 

王杰希重新戴上眼镜，乔一帆已在他右侧坐下，问他是否需要充电宝。说实话王杰希是挺吃惊的，这样落落大方的乔一帆是他记忆里不曾有过的样子。当然他用一贯冷清的表情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惊讶，只是客气地感谢对方表示自己手机电量还充足。

 

乔一帆神色安定，被拒绝了好意并不尴尬，只是点点头说有需要再找他，便起身离开。

 

如果说这些萍水相逢只是让王杰希对乔一帆这个人有了一些新认知，他在乔一帆几次主动搭话以及客气镇定的应对互动中，不仅发现乔一帆和记忆中喜欢把自己的存在感尽量掩藏起来小少年已有相当大的改变，更敏锐地意识到，乔一帆和他交流互动时的状态，与他为数不多远远看着他融入在兴欣团体里的状态，甚至乔一帆与高英杰相遇时的氛围，都是不同的。

 

说不来不同点在哪，并不是能简单的用“更轻松随意”概括，但是魔术师的直觉却非常肯定这种不同。

 

 

（二）

 

他们真正熟悉起来的契机是因为一件衣服。

 

那是个深秋傍晚，暴雨裹挟浓重的寒意突袭青岛。

 

正值航班密集时间段，机场航站楼前塞满了送客的车辆。王杰希运气不算好，他乘坐的出租车到达时前方堵成一锅粥，汽车喇叭声，旅客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将这场出行烘托得更加糟心。出租车司机无奈地回头，说只能停在远一些的地方。没有第二个选项，王杰希同意了。

 

最后下车点与航站楼的屋檐尚隔数米距离。这距离在雨小的时候跑一跑也就算了，但此时大雨磅礴，又有乱风助兴夹着雨水飞扬，王杰希还要拿行李箱……等他用最快速度跑进航站楼时，上衣几乎淋得湿透。

 

不幸中的万幸是，因为天凉，王杰希穿了不止一件衣服，靠里的还算干燥。他不带犹豫，直接将可以拧出水来的外套脱掉。

 

等乔一帆看到过了安检的王杰希时，他手臂上搭着的那件湿外套已将原本干燥的衬衣臂弯处晕出一块明显的水痕。可总不能像拎抹布一般抓在手上吧，王杰希神色懊恼地思考片刻，将外套从左臂转到右臂。

 

然后他听到一声轻笑。抬起头来，乔一帆不好意思地捂住嘴掩饰了表情，但目光仍不受控制地飘向那团看不出样子的外套来。

 

王杰希刚要跟乔一帆礼节性地打招呼，却打了个喷嚏。

 

乔一帆脸上那团笑意一下就化开了。他就着安检的柜台重新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箱子，很快翻出一件外套递给王杰希。

 

那是一件联盟发的全明星冬装外套，胸口带有姓名拼音，算纪念礼品。一人只有一件。

 

这时王杰希才下意识地打量了下乔一帆的身形，当年的清瘦少年拔高许多，两人整个轮廓差距被缩小。再加上这类周边服装一般都会做大一码，估计王杰希还真穿得下。

 

王杰希正犹豫间，不防又打了一个喷嚏。

 

这下乔一帆无奈地眨了眨眼，话里带上了点劝服意味：“王队，感冒可不好，将就先换上吧。”

 

微草队长难得被人劝着做事，乔一帆这话音未落，两人都觉出一丝新鲜意味。不过眼下身体更重要，王杰希不再犹豫，谢过乔一帆，拿着衣服去了洗手间。

 

加上一层外衣后，整个人温暖不少。王杰希理了理袖口和下摆，竟然挺合身的，不禁对乔一帆生出一丝真诚的感激之情。

 

这时被他感激着的人走了进来，看到他正随意地擦了擦同样潮湿的头发，抬头对上镜中王杰希的目光，第二次劝服地开口：

 

“王队，这样待会吹空调会感冒。我给你擦擦吧。”

 

王杰希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乔一帆本与他差了七厘米，后来又长高了些，两人之间身高差已不明显。王杰希却还是下意识地低下头来，让乔一帆更容易够到些。

 

乔一帆做事很细，王杰希是知道的。不过他照顾起人来也非常细致，这倒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并不像别的男生帮男生擦头发一样草率简单，他的手劲控制地很好，既不会太重扯痛人，也不会太轻导致吸不了水。从额前刘海到脑后，从两鬓发迹到中间的发旋，处处都非常认真地顾到。

 

他又想起刚才乔一帆打开箱子时自己看到的内容——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不乏各类常备物品。

 

小乔照顾人挺有一套。

 

王杰希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这个结论。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主动跟乔一帆聊起天来。

 

“一帆家里有兄弟姐妹吗？”他以为乔一帆这样的性格，多数是在需要照顾人的环境中养成的。可乔一帆这样回答他。“王队猜错了哦，我是独生子女。”

 

乔一帆仿佛能洞悉他的惊讶，又补充道，“只是个人性格关系。”

 

所以只是因为个人性格关系，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这样的萍水相逢的人施以援手吗？

 

王杰希的胸口莫名涌起闷闷的情绪。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上了飞机。

 

他头一次期待跟乔一帆同一排。这种期待的状态被他归结于是难得发现了对方新的一面，而对方又恰好是帮助了自己的人，牵动了自己的聊天欲望。可惜最后乔一帆并没有主动开口，他虽然和他同排，但一上飞机就开始闭眼休息。王杰希只好抽出报纸来，回归往常的阅读模式。

 

可惜英文版的中国日报在此时对分散注意力毫无裨益，王杰希的思绪挣扎了一下，刷地就往回倒带，想起了当年乔一帆还在微草的时候。

 

然而他那时的记忆中，乔一帆几乎是背景板的那种。当年的王杰希，更年轻，对未来的憧憬和现实中的挑战及压力几乎占据他的全部注意力，又有几分能分给乔一帆这样平凡不出众的预备队员呢。他勉强在回忆里搜寻了一会儿，起来高英杰几次在他面前对乔一帆的称赞。

 

高英杰是微草选好的接班人，他关于高英杰的记忆就相对清晰了一些。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幸运，他对高英杰提起乔一帆的话语倒有些印象。当然高英杰对他是有些畏惧的，他知道王杰希并不在意乔一帆，因此提起他，神色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说了什么不记得了，但是那种“想要把对方的好让更多人知道”的心情，确实让他感受到了。

 

不过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王杰希还是那个王杰希，乔一帆去了兴欣。

 

王杰希的回忆到这里截然而知，因为乔一帆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正在询问他，是否要热水。

 

他收回思绪，乔一帆已经一手可乐，另一手端着杯绿茶递过来。没猜错绿茶是替他点的，他赶紧接了过来。

 

“多谢了。”

 

“王队客气。快喝吧。”

 

由这两句作开端，两人将之前在洗手间聊到一半的话题继续下去。

 

接下来的一段飞行时光中，王杰希又有一些新发现。首先他意识到自己对上乔一帆反而变得不太会聊，每当气氛趋于沉默，多数是乔一帆来主动带个新话题将交流气氛拉回来。

 

然后他发现乔一帆对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强烈的疏离和芥蒂感。他主动提起自己初任队长时的烦恼，又抱怨叶修和苏沐橙前辈最爱调戏自己，以及魏琛和方锐两大心脏时不时给自己出点难题。当然了，王杰希也不傻，并不会当做兴欣内部真存在龃龉。相反透过这些亲昵的抱怨，王杰希看到了一个活得开心的真实的乔一帆。

 

（三）

 

下飞机后，两人去处相同，便一道打车。

 

一钻入帝都的出租车，暖空调瞬间让人沁出一层汗来。王杰希下意识地去松领口的扣子，才发现自己穿着乔一帆送的衣服，是拉链款。

 

回头得把衣服还给小乔。他这样计划着，忽然想起尚未加乔一帆的微信。以前两人并不是朋友关系，不加微信没有什么。现在多出一层联系后，这种生疏就显得失礼了。

 

王杰希从大群里准确找到乔一帆的头像，点了添加好友。

 

这边乔一帆刚跟师傅说完路线，手机轻轻震动，他看了眼提示，又看了王杰希一眼，眼神中真挚的抱歉让王杰希有些尴尬。他说：“不好意思，漏加王队了。”然后快速地通过了好友。

 

这会儿两人的屏幕上都出现一行提示：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是朋友了吗？王杰希/乔一帆不约而同地想。

 

（四）

 

联盟总部的招待所前，王杰希和乔一帆依次下车。乔一帆在搬行李箱时，王杰希忽然开口。

“衣服我带回去洗一洗，烘干了后天还你，来得及吗？”

 

乔一帆却摇摇头，“我明天上午开完会就走了。以后有机会碰面再说吧。”

 

说是有机会，谁又能每次肯定记得随身带着一件外套？潜台词就是让王杰希不用介意了。

 

王杰希当然理解他的意思，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于是开口作为东道主表态：“下次来北京，请你吃。”

 

乔一帆当他只是礼节性地客气，便说，好。随即想起什么，笑笑说，那我不是赚了吗？一件衣服换王队一顿饭。

 

王杰希神色不变，眼里飞快闪过一瞬笑意，表态道：“放心，不会让你觉得太贵。”

 

 

（五）

 

之后联盟开会，乔一帆再度来到北京。前一晚王杰希收到联盟的邮件，主动联系了他。

 

“什么时候到？请你吃饭。”

 

乔一帆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一时想象不出王杰希是以什么表情打下这行字，觉得好玩。翘了翘嘴角，动动手指回道：

“好，麻烦王队了。”

 

不得不说王杰希这东道主做得很地道了。他主动开车来接机，着实让乔一帆受宠若惊。

 

乔一帆坐在王杰希那辆低调奢华的SUV上，竟生出一丝紧张，久违地觉得时空重叠回当年他在微草的状态。王杰希边倒车边状似随意地用余光扫了乔一帆一眼，心情霎时间轻快起来。

 

说带乔一帆吃饭，吃不贵的菜，居然是真的。

 

乔一帆坐在阜成门护国寺小吃里，看着王杰希认真地在点菜，还有些恍惚。

 

桌上的爆肚、炒肝、豆汁、焦圈摆得满满。王杰希先抽出一次性筷子来，看乔一帆还在发呆，忍不住敲了敲碗沿。乔一帆一惊反应过来，面皮忽地发烫，也不看眼前摆着的是什么，抓起豆汁来就喝了一大口。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是更像年轻人一些的乔一帆。王杰希看得内心欢喜，不禁想要再逗逗他：

“正宗老北京小吃，好吃不贵，乔队觉得如何？”

 

乔一帆刚缓过气来，没控制住情绪地瞪了王杰希一眼，说，

“王队真认真。”

 

这是被自己一句公事公办的称呼叫得不开心了么？王杰希面色更柔和几分，“一帆你变化挺大的。”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心底头一回浮上些许遗憾，像是对自己又强调了一次“真的挺大的。以前你可不会这样说话。”

 

乔一帆伸手夹焦圈的动作一顿，王杰希这话说得不太好接。怎样说话？以两人当年所处的地位，他必然不可能这样跟王杰希说话。

 

不过都是曾经了，他已经学会了往前看。令他惊讶的是王杰希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管原因为何，他不希望过多讨论无意义的过去，因此他只是挑了挑眉，不作回应，把炸得金黄的焦圈大大咬下一口。

 

王杰希说完才意识到不太合适，也不再说，两人安静地吃完饭回了联盟。

 

（六）

 

会一开就是一天，结束时夕阳已经懒懒地搭住了西山。叶修也跟他们一块儿开的会，退役后的他这次是代表竞技总局来旁听。这会儿见众人都有些疲惫和饥饿感，尤其是黄少天还没走出楼就嚷嚷着报了一溜菜名，他便说做东，大家一起聚餐。

 

众人当然是积极响应，叶修转了一圈将目光定在乔一帆身上，对上这个被他和苏沐橙坑的后辈他总是更多一些宠爱。叶修笑着询问他想吃什么口味的菜，王杰希却先他一步开口：

“晚上不用算我和一帆，我们另有事。”

 

叶修“哦？”了一声，挑挑眉，正要说什么。喻文州走近，将手按在他肩上，温和地问：“王队和小乔原来这么熟了。只是吃个饭很快，不方便一起吗？”

 

对上叶修和喻文州，王杰希镇定不落下风，顶着两人微妙眼神坦然解释是为了还借衣之情。

 

当事人之一的乔一帆在一旁无比懵逼，心想不是才吃过吗。不过他并不想拂王杰希的面子，跟着点头说：“嗯不太方便。”

 

王杰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了，走上前去自然地揽过乔一帆肩膀，说，“走吧。”

 

（七）

 

然后这回王杰希带着他去了南礼士路。

 

北京老字号的烤鸭店——四季民福。

 

店面外观看上去特不起眼，里面却别有洞天。

 

乔一帆虽然也是北京人，之前却没吃过这家，因此颇有些新鲜。这家的烤鸭就一个特点——嫩。特别嫩。完全颠覆了乔一帆之前二十几年对烤鸭不多的印象。

 

王杰希看他吃得专注，又点了椒盐鸭架和炸酱面。乔一帆有些惆怅地摸摸肚子说：“王队，真吃不下了。”

 

王杰希笑了笑，又把碗拉回自己面前，毫不客气地拨了几乎大半碗炸酱面给自己。

 

乔一帆从这动作里品出一种潜台词——这么好吃，你不吃我就全吃光了啊？他忙不迭地又把碗拖回来，把剩下地收入自己这边。

 

王杰希觉得乔一帆最近在他面前活泼多了，不禁又笑，调侃他道：

“不是吃不下了吗？当心撑坏。”

 

这时乔一帆已经在往嘴里塞着炸酱面，另一手抓着椒盐鸭架啃了一大口，随即露出非常满足的神情。王杰希的调侃在他看来毫无影响，“美食面前我还有一个胃呢！”

 

“哈哈哈哈哈！”乔一帆塞得鼓鼓的脸颊配上略显孩子气的话，使王杰希觉得可爱极了。他甚至想要戳一把对方的脸颊，当然忍住了。

 

他唤来服务员，让对方慢点上后面的菜，然后把筷子一搁，头一回自然主动地和乔一帆聊起家常来。

 

伴随着他几乎是自说自话的叙述，乔一帆才知道王杰希的童年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住在胡同里的孩子，对冬天地窖里大白菜的记忆，对晚上又尴尬又害怕的公共厕所的记忆，还有必须有的，调皮捣蛋然后被家长责骂的经历。

 

乔一帆渐渐也开始说起自己的童年，当然他生的比王杰希稍晚一些，对一些流行概念的印象不能全部对上，不过也能说出一些共有的名词来。每当此时，两人就会哈哈哈大笑。

 

等王杰希起身去买单时，乔一帆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吃撑了。

 

他哀伤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想到今天这一整天和王杰希吃的两顿饭。

 

明明也只是两顿饭而已，但两人的距离却忽然拉近太多。如果说加了微信后，被名义上地定位成了“朋友”，那这两顿饭后，他们大概就算得上是真正的“朋友”了。

 

也不赖嘛。

 

乔一帆这样想着，跟在王杰希后边走出店面，再一路走回停车场。

 

初冬的北京，风又大又干冽，乔一帆为了方便跟王杰希说话，把围巾拉高至鼻尖下，让自己呼吸得更轻松一些。

 

王杰希走着走着一回头就看到把自己缩在一团大围巾里乔一帆。可能是小半张脸埋在毛绒绒里的缘故，让乔一帆显得更年轻了。也不知道想起什么，王杰希轻笑了一下，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说起来乔一帆这几年，心态变化非常大。可能是习惯了承担队长的角色，在公共场合露面时，尽可能会让自己以稳重的姿态出现，已经很少显露出这种十足少年感的模样。

 

因此，王杰希之前认识过沉默寡言如影子般存在的乔一帆，又远远地看过成熟模样的乔队长，却是最近才发现了第三个乔一帆——更多面，更真实，也更容易让人生出亲近感。

 

对于乔一帆而言，王杰希又何尝不是新的。他之前将王杰希当队长，崇拜他，又有些惧怕他。后来当了很久一阵的对手，摆平心态研究他，公务上客气地应对他。现在这个会跟他讲非常私人的童年趣事，调侃他打趣他的王杰希，是重新认识的另一个人了。

 

这顿饭两人收获了什么很难说，不过之后彼此之间的联系确实是紧密了起来。

 

（八）

 

光阴的指针很快拨到了深冬。

 

王杰希年前还有一场客场比赛对兴欣。这次他自然而然，第一个联系了乔一帆。

 

有了前一次北京的两顿饭，这回乔一帆更大方地招待起了王杰希来。

 

他请了假，带着王杰希逛了一圈西湖北线，是游人稀少景致优美之处。乔一帆的车停在翁家山的茶园附近，两人在茶农开的茶室打了会儿牌，又喝起了茶。

这里地势高视野开阔，几乎可以看到半个杭州城。

 

王杰希指指远处天际那根明显的色差线郁闷地说，“还想着搬到杭州来养老，没想到雾霾已经这么严重了。”

 

乔一帆笑笑说：“恐怕只能搬去海南。”

 

然后他又补充道：“不过住在山上总归好一些，你看这天，”他抬头看天，王杰希跟着他一起向上看，这里的天是蓝的。

 

王杰希点点头说：“那也不错，回头研究下这里的地还卖不卖。”

 

乔一帆笑他太土豪：“这都是村民的地，要买整片吗？”他把手捂住嘴，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求抱大腿。”

 

王杰希眨眨眼，侧身一把揉他的头，张开双臂：“抱大腿太累，来给你抱抱上半身。”

 

乔一帆愣了愣，被这发展惊到，不过他很快将复杂心思抛在脑后，欢呼一声抱住王土豪。

 

王杰希一把抱紧他，拎起来转了几圈，乔一帆落地时一脸惊惶，腿都是软的。

 

他控诉的眼神把王杰希整个人看乐了，觉得仿佛回到了以前逗亲戚家晚辈的时候，情不自禁放声大笑起来。

 

 

两人闹了一阵子，又各自喝了口茶压压惊，一时有些沉默。王杰希想起乔一帆对杭州的熟谙程度，吃的玩的，风土人情，历史典故，都信手拈来……都快忘了乔一帆是北京人。这样一想，他就问出了那个问题：

 

“一帆，你过年回家吗？”

 

（九）

 

虽然工作在杭州，乔一帆每年还是回家的。

 

离王杰希那次到访已经过去一阵子，他并没有把王杰希的问句放在心上。可这会儿收到王杰希发来的微信，明确说着要来拜年。

 

他终于觉出点不对劲来……

 

可他又不能明确问，因为王杰希除了跟他相处起来更随意，态度更亲切外，并没有什么更多表示。

 

等乔一帆收了王杰希的大红包，送走了本人后，心里那点忐忑的鼓点被敲得愈发激烈。

 

他忍不住找知心姐姐苏沐橙聊起了天。

 

苏沐橙却已经等这八卦太久了。

 

她分析了一堆后，说，一帆你真单纯，我和叶修哥已经担心你蛮久了，你自己对王杰希是怎么想的？

 

是怎么想的？

 

从苏沐橙第一句分析时，乔一帆心里那点迷雾就开始迅速退散，到现在为止，那个答案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

 

不提王杰希是怎么想的，至少他对王杰希肯定是特别的。

 

苏沐橙看他沉默，知道这就是默认了，又追问：“不会之前就喜欢了吧？”

 

这个之前自然是指在微草的时候。

 

乔一帆认真考虑了一下否认了这一说法。

 

他之前对王杰希并无想法。于那时的他而言，王杰希只是很厉害的队长，荣耀里值得崇拜的大神选手，他们没有太多交流的机会，王杰希是遥远、模糊、抽象的王杰希。而现在这个王杰希，立体、真实、有缺点，却特别接近，仿佛触手可及。

 

“于是你打算告白吗？”苏沐橙这样问。

“先打比赛吧。”乔一帆回答。

 

他现在的生活并不单调，需要为之奋斗的目标，首位的必然是荣耀。能在一起固然很好，但是并不是需要马上去做的事情。

 

乔一帆暗暗打算，今年说不定能进国家队，到时候相处机会更多，再找个时间告白吧。

 

苏沐橙乐见其成，跟叶修八卦一通后，两人都非常欣慰：小乔长大了，心态更平和。这样挺好的，自家养的花，不容易随便被人摘走。

 

（十）

 

于是年后，想通了的乔一帆投入到更认真的备战和训练中去。

 

反观王杰希这般，微草虽然也有很多战队事务和个人训练要做，他却渐渐更容易走神，想起乔一帆。

 

年后联盟开会频率骤减，他和乔一帆相遇的机会减少许多。虽说数码时代微信和QQ都能维持关系，但乔一帆逐渐减少的字数，延长的反射弧，总归让他那一丝胸闷感日渐滋生起来。

 

不过不愧是王杰希，他习惯于独立思考问题，不需要另一个苏沐橙来指点迷津。他烦闷一阵后，又快速地想通。在他分析看来，他和乔一帆之间的关系其实比曾经一个队的时候更紧密。

 

曾经乔一帆是那种卑微的，谁给他一点点光就很开心的模样。他对乔和对一般表现平平的队员心态并无二致。当时他已经为微草投入太多心力，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乔身上太多。

 

而现在乔一帆……并没有活成叶修或者黄少天等顶尖大神的样子，那种站在何处都无比耀眼的模样。他是另一种形态的存在——自己发光，自己照亮自己的路。他整个人平平静静，有条不紊地活着，但是让站在他身边的人却很安心。

 

于是连现在的王杰希都不由自主被这束微光所吸引，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他戳开乔的聊天窗口，盯着空白的输入框发了会呆，总想要发点什么，打了几行字又删掉。

 

这些日子乔一帆大概是真忙，没怎么更朋友圈，就转了几条联盟的公告。于是他非常无聊地往前拖动，将乔一帆更早的朋友圈翻出看起来。

 

他知道最近微信更新后，朋友圈可以设置仅三天可见。职业圈不少人迅速进行了这样的设置。

但是乔一帆的朋友圈倒是毫无遮掩，能一直追溯到刚开始用微信的那几年。

 

王杰希看了一阵，就好像把乔一帆这几年的路回顾了一遍。

 

一时间看得沉迷，觉得两人更亲近几分。

 

 

（十一）

 

国家队再次吹起出征的号角。乔一帆预料没差，今年李轩退役，乔一帆作为新的最强阵鬼选手被选入队伍。

 

然后，仿佛是命运安排好的，王杰希家中有事，乔一帆队里有事，两人比队友晚了一班飞机。

 

接着，飞机不出意外地晚点了。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回的两人已经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了。

 

于是就有了王杰希确认了航空公司信息，然后诚恳邀请乔一帆作为同伴一起前往VIP候机室的举动。

 

两人找了个有电源的角落窝下来，各自打起了游戏。

 

王杰希捧着手机玩王者荣耀，乔一帆掏出一只PSV，戴上耳机异常专注地点开了音律游戏potapon。

 

乔一帆玩了一阵子觉得无聊，就靠过去看王杰希的比赛。这句已经接近收尾，王杰希超神数次后，毫无悬念地带着队友拿下胜利。他控制的角色貂蝉在结算时非常漂亮妩媚地做出个转身动作，乔一帆脑海中忽然想到某个喜欢使用貂蝉的斗鱼主播以及他粉丝疯狂刷弹幕的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没事，坏在抬头时动作太快，不小心磕到了王杰希下巴。

 

乔一帆后脑一痛，来不及揉自己的头，赶紧往后缩了缩想去看王杰希是否还好。

 

然后亲个正着。

 

唇上柔软的触感把两人脑内瞬间炸到空白。

 

乔一帆愣了三秒，终于反应过来，先一步拉开距离，跟着有些茫然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自己渴了先去拿个水。然后逃一样地遁走。

 

王杰希凝视乔一帆像受惊的小动物般逃走的背影，忽然笑了。

 

如果说之前他想了很多，却唯独没有考虑过自己是如何定位乔一帆的，那这个意外的亲吻就直接戳开了那扇特殊的大门。

 

王杰希本是个很专注的人。一般人最好的状态是集中在眼前，然而身为队长得特殊一些，因为他要顾着整盘棋整个动态的局面，他对自己自然会想得少一些。更多时候他会着力于做好眼前的事。

 

然而遇到新的乔一帆之后，受对方的影响，他逐渐有所改变。比如乔一帆曾提到他为什么不为自己考虑多一些，他之前没想过，被这样问了，方觉得是对的。他慢慢地，偶尔地，开始多考虑一些自己的事，然后情不自禁地，会连带着想起乔一帆。

 

王杰希的目光更深邃了一些。

 

原来从那个瞬间开始，乔一帆在他心中就已经是最特别的那个存在了。

 

王杰希很快地考虑完这些，而这时借口拿饮料的另一位主角再怎么不好意思也慢慢地挪回来了。

 

王杰希轻笑起来。

 

所以为什么不为自己想一下？有了喜欢的人就告白啊。

 

（十二）

 

“一帆，愿意和我交往吗？”非常自然地说出口的，一定是真心话。以及还要阻止兴欣那位稳重淡定的队长难得害羞到临阵脱逃。

 

“何况你也对我有感觉，不是吗？”

 

乔一帆一怔，在王杰希的笑容里不受控制地点了头。

 

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

 

（十三）

 

登机后，乔一帆才从恍惚的状态渐渐转过来。

 

他默默捂住脸，说，“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真实感。”居然就这样在一起了。

 

刚才王杰希帮他摆箱子，帮他要毯子什么的，他都没反应过来，这回王主动来帮他扣安全带，俨然一副熟练的男友姿态，他慌忙按住对方的手，换自己来扣好。

 

安全带扣“啪嗒”一声锁好，仿佛是一个信号。他才意识到，两人关系是真改变了。

 

王杰希扬起嘴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到乔一帆耳根发红起来，才恢复平常的表情，认真严肃问他：

“乔一帆先生，你喜欢鸡肉饭还是牛肉面？”

 

“鸡肉饭。”乔一帆困惑地作答，却不知王杰希是什么用意。

 

提问者冲他眨眨眼，状似发愁地耸耸肩道：

 

“很想快速了解你的全部，可惜没有经验卷轴，不能瞬间升级，只能慢慢刷恋爱副本了。”

 

乔一帆觉得耳根的温度在升高，而对方还不肯放过让他更害羞的机会：

 

“既然对象觉得没有真实感，为了增加真实感，就从互相了解口味做起吧……现在，乔一帆先生，该你问我喜欢吃什么了。”

 

（十四）

航班会晚点，爱情不会迟到。

 

只不过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完）

自我审视了最近几篇,貌似都和航班和出差有关,看起来可以凑个系列,比如叫旅途情缘什么的(非常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