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cha清识

华裔周vs留学生黄，北美校园paro，双向暗恋

指定标题甜咸联文之被风吹过的夏天，甜甜的，嗯，广式点心流沙包。

1.

夏天快要结束之前，黄少天终于有了一个机会。

 

费尽心机争取到的，可以让自己，离那个人更近一点。

 

2.

他在意他已经很久。原因俗气又直白，三流小说的情节。

 

不就是一见钟情嘛。

 

黄少天起初是这样对交友圈内宣告的。毫不掩饰他赤裸裸的颜控本质。

 

不过不代表一见钟情产生的爱情，就不能附加更多的属性。

 

乍见的怦然心动，会酿成更醇厚深刻的美酒。

 

啊没错，周泽楷这个人，好像除了颜值，还有更多更多能吸引他的地方。

 

怎样都很好呀。怎样都好，叫人移不开目光。

 

在图书馆一个人安静看书，咖啡的热气在他身周缭绕的氛围。

 

在篮球场挥洒汗水时，偶尔撩起T恤下摆擦汗的性感模样。

 

面对女生递上情书时，那种腼腆、困扰、尴尬、想要逃跑又出于礼貌只能留在原地的无奈表情。

 

……

 

还有很多很多。

 

仿佛一片片碎片，在偶然和刻意的相遇中，单方面双方面的视线捕捉里，一点点地收集、一寸寸地拼贴，变成更完整、更生动、更让人想要接近的目标。

 

或许爱情之神在他们相遇的春天悄然播下了种子，种子蛮横欢快地生长，最终在夏季来临时，奇迹般地在黄少天的心中长成了根深叶茂的树，不再能轻易拔去它。

 

3.

所以如何能接近他呢？

 

他们的交际圈风马牛不相及。

 

一个是留学生。一个土生土长的华裔。

 

黄少天起初不是没考虑过混进ABC的圈子，他性格开朗，无非是再舍得点脸皮，再多投入点时间，这都无所谓——只要周泽楷也混在圈子里，他就有办法接近。

 

然而这策略很快被他放弃。无他，盖因黄少天打听了一圈，发现周泽楷是个ABC圈子也闻之摇头的人。

 

他太独立了。

 

不需要朋友的那种。

 

但他自身的魅力总是能吸引到一圈人围在他身边，给人造成一种周泽楷身边热闹喧哗的错觉。

 

只能另寻他径。

 

想了很多，试了很多，命运之神终于在夏天快结束前，眷顾了他。

 

周泽楷在招募一个1对1汉语家教。

 

4.

黄少天打算走买通路线，因为周泽楷对外放出的征集邮箱是江波涛的。

 

不得不感慨，周泽楷是这样一个不愿意与世界建立联系的人。黄少天好奇过究竟是懒还是没必要，他心里隐约觉得是后者——不过这并不重要，对黄少天而言，更方便他利用这一点。

 

买通江波涛，比直接搞定周泽楷要方便太多。

 

江波涛和周泽楷是截然相反的。

 

周泽楷维持距离，而江波涛更容易化解距离。

 

当他坐在黄少天面前，轻巧又优雅地搅动着咖啡棒，露出一个温和亲切的微笑时，黄少天情不自禁地放下了防备，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和盘托出。

 

这本是个并不单纯的目的，黄少天脱口而出后，残余的羞耻感又回来了。然而江波涛却安抚又体贴地眨了眨眼，说，我懂，好，成交。

 

5.

黄少天站在周泽楷家门前时，手心满是细密的汗。

 

已是入秋的第三天，风里不再有炎热，树叶无声地在城市每个角落降下。

 

真是一个好时节。

 

特别适合一段故事的开端。

 

黄少天正要扣响门，门就开了。

 

周泽楷目光沉着，看着他，黑色的眸子里只映着他一人的影子。

 

“你好，黄少天？”他的声线偏低，但清澈舒服，仿佛像是秋天的湖水。

 

黄少天磕磕巴巴地应了一声：“是、是我。周泽楷你好！”

 

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跟周泽楷说话，他好紧张，几乎要丧失自己引以为傲的说话能力。

 

然而对方仿佛丝毫不惊讶黄少天的到来，又好像掐准了时间要为他打开这扇门。

 

他对黄少天伸出手，礼节充足地邀请：“进来说吧。”

 

黄少天点点头，跟着他走入屋内，眼中带着好奇，不住打量。

 

很典型的单身男性独居的环境。

 

又有不典型的地方。

 

它太干净了，太有秩序了，以至于让人第一眼便觉得格外冷清冷情，不沾人气。

 

黄少天甚至有点怀疑，周泽楷是否真的住在这里。

 

不过周泽楷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的桌上已经摆好了两杯茶，带着点淡淡茶香的水蒸气慢慢盘旋向上。周泽楷坐在一头，双手捧着一杯茶，指指另一杯。

 

“你是广州人，喝点茶吧。”

 

周泽楷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祈使句。

 

这让黄少天心里有点莫名的欣喜——他喜欢周泽楷认真看了他的简历，并且提前为他准备茶叶这样的剧情。

 

可惜周泽楷的下一句话很快打破他的妄想：“我平时只喝这个。”

 

黄少天一愣，捧着茶杯猛抬头，视线和周泽楷交汇。周泽楷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好吧，他有点泄气，又有点开心。泄气于周泽楷并不是刻意提前为他准备的茶水，开心于发现了周泽楷又一性格细节——我行我素，还有点点小的恶趣味。

 

可爱。

 

6.

黄少天在心里哀嚎一声，反思自己大概是情人眼里…怎样都好。

 

还好他发呆和愣怔都只有一会儿，以及周泽楷并不会让他在这边持久地浪费时间。

 

寒暄过后，两人很快切入正题。

 

几句来回，黄少天很快对周泽楷的中文水平有了更深的认知——对汉语，周泽楷比一般的ABC要掌握得熟练太多。口语对话，自然又流畅。

 

唯一遗憾的一处——浓浓的上海口音，有的字咬得偏软，而且尾调拖长——这也因搭配着周泽楷俊美的一张脸，变成萌点。

 

黄少天漫无边际地脑补了一下周泽楷说“我喜欢你”的样子，好奇上海话的发音是怎样的，决定回去查查。

 

然后他听到周泽楷轻轻咳嗽一声，连忙拉回神游的思绪来。

 

对上周泽楷带点询问的眼神，他犯愁了，本以为就是教教会话，没想到任务不简单呀。

 

周泽楷口语合格，再往深了学，那就是文字背后的东西了。

 

他斟酌着询问周泽楷：“周泽楷，我觉得你的口语挺好的。所以你请家教主要目的是？”

 

“汉语文学、历史，都想了解。”周泽楷十指交叉，托着下巴，审视地看着他：“你行么？”

 

“行！不会让你失望的。”此刻势在必得的动力压过了心虚，黄少天才不会告诉周泽楷，他一直是个理科生，国内本科是数学，现在研究生的双学位修的是经济和数学，汉语文学、历史什么的就没关系。

 

不知道周泽楷是怎么想的，或许是被黄少天突如其来的自信给说服了，他点点头，伸出手来。

 

“黄老师，请多指教。”

 

“不客气不客气。”

 

黄少天也伸出手来，第一次和周泽楷握在一起。掌心偏高的温度让他一怔，这种温暖的感觉，倒是和周泽楷对外表现出的疏离、冷淡形成鲜明对比。

 

又发现了他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一次上门的收获着实不少，这令黄少天分外愉悦。他已经将这良好的开端，四舍五入算作了成功的一半。

 

7.

第一日任务不算重，黄少天靠着脑海中残存的一点儿古汉语知识，撑下了全场。然而任务也不轻松——周泽楷一进入学习状态，问题问得角度刁钻，逻辑又强，偶尔遇到他圆不会的地方，便会抓住一点和他琢磨到底。幸好教学第一日，话题不可能深入太多，黄少天总算能勉力地应付下来。

 

唉，他无力地想，看来双学位之外，回头还得再私下恶补点中国文学历史，挤占他已经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

 

然而这份可预计的辛苦，在追逐爱情的大前提下，却显得并没有那么难捱。

 

学习着，光阴悄然溜走，转眼金乌西沉，晚霞铺满天际。周泽楷设定的闹钟也适时地响起——今天课程告一段落。

 

今天的进展已让黄少天足够满意，他笑着起身作别，却意外地被周泽楷喊住。

 

“吃个晚饭再走？”

 

周泽楷提议着，黄少天正欲换鞋的动作顿住了。

 

机会主义者黄少天，此刻福至心灵地想起苏沐橙给出的宝贵建议——“你不是做饭很好吗？试试用美食捆住一个周泽楷的胃吧！”

 

他从善如流地转身，话里还带着方才上课时语气：“主人邀请，岂敢不从。我就多叨扰啦。”

 

周泽楷似被他的语气感染了，轻轻笑了一下。

 

“客气。”

 

黄少天赶紧又问：“你一般都吃什么？”顿了顿，用新的问句掩饰自己打听情报的目的，“啊我是说随便吃一点就行，越简单越好，所以就建议按照你平日的方式准备。”

 

周泽楷挑眉，并没有被询问隐私的不快：“我平日？”他走到茶几边，抽出两大本厚厚的册子，递给黄少天。

 

黄少天好奇地接过，随意翻动几页，面露讶异：“你平时……都叫外卖？不是吧？这也太……”

 

这两本册子里，项目按照A-Z的主顺序，距离远近的附加条件，严密排序，打印工整清晰，宛如学术报告一般严密，然而内容却和学术报告差之千里——这是一份以周泽楷家为原点，方圆5公里内可叫的外卖的研究报告。

 

黄少天扶额，以及更加坚定要做饭的想法：“周泽楷，我拒绝叫外卖。我们换个方式吧！”

 

8.

黄少天围着围裙在厨房里捣鼓了半晌。

 

等菜端上来时，周泽楷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你会做上海菜？”

 

黄少天看着周泽楷明显惊讶的表情，心里都是得意。

 

“那当然了。我特意学的！”

 

“特意？”

 

“是啊，特意因为某个人学的嘛。”他刚说完，发现周泽楷有些好奇的目光，心里咯噔一声。

 

靠靠靠差点说漏嘴了！

 

“咳、某个人，是指我姨妈……就顺嘴这样说了，我家平时说话一般没那么多敬语……”他有点胡乱地解释了一番，生怕周泽楷不相信自己的说法，偷偷抬头打量周泽楷的反应。

 

没想到周泽楷并没有继续看着他。

 

而是低头正认真地叉着虾仁，嘴里鼓鼓的，咀嚼得起劲。

 

这是喜欢黄氏清炒虾仁的节奏吗？

 

警报解除，黄少天松了口气，进而又起了一点小心思。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拿了一副干净的筷子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和语态自然一些。

 

“这个要用筷子夹。”

 

周泽楷一听，停下手，眸子亮亮地期待地看着他。

 

黄少天强忍住自己不沉溺于美色，尽量将目光投在虾仁上，演示给周泽楷看。

 

“叉子比较滑，又不够尖锐，不一定能每次插住。而筷子就好用多了，你看，用筷子的一头插入虾子中间，这样刚好可以夹住。”

 

他夹起一颗虾仁，递给周泽楷，周泽楷直接咬住筷子一头吃了下去，仿佛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动作有被喂饭之嫌，过于暧昧。

 

黄少天倒是呆住了，两秒后，他被自己发烫的耳根惊醒，拉回理智，匆匆搁下筷子。

 

“黄老师教学演示结束，周泽楷你自己试试吧！”

 

周泽楷不慌不忙地咽下那颗虾仁，笑着谢他：“好呀，老师辛苦了。”

 

9.

黄少天猛灌了几口冰可乐，耳根和面颊侧的温度似乎下去了不少。

 

之前他还期望能跟周泽楷多聊聊天，此刻却感激地想，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吃饭了。

 

一时间无人说话，饭桌上只有轻微的响动声。

 

沉默持续到一顿饭吃完，整体氛围也算轻松愉快。周泽楷吃完后没有起身，而是撂下筷子，盛赞了黄少天的手艺。

 

“很好吃。”

 

“真的啊？不要客气地表扬我啊？”

 

“真的。”他像是怕黄少天不相信，补上一句，“……和我小时候吃到的上海菜，很像。”

 

黄少天一时激动，拍胸脯道：“那好，以后都做给你吃！”

 

周泽楷一愣，眉眼弯如新月：“好呀。谢谢黄老师。”

 

不知为何，两人都回避了他们这段师生关系会有终结一日这一事实，直接达成了这个看似无限期的约定。

 

以及让黄少天尤为惊喜的，周泽楷还有新的要求：“你会做广式点心吗？”

 

黄少天好奇：“你吃过吗？喜欢什么？”

 

周泽楷思考了一会儿，认真点菜：“流沙包、虾饺、肠粉、烧卖、叉烧包……”

 

黄少天被他认真数数的模样震惊道了：“……看不出来，周泽楷你在美食上涉猎挺多的！”

 

周泽楷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黄少天趴在桌上望着他，因为惊讶，眼神显得更亮。

 

周泽楷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一些，勾起一个狡黠中带着怀念的笑容。

 

“也不全是。听人说过，就记住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肯定没吃过正宗的了！这边的华人街都改良了。不过你很幸运了~~~”黄少天眨了眨眼，抓住一切机会推销自己，“以后你想吃就找我，我都包了！”

 

10.

 

“恭喜呀黄少天。”隔天苏沐橙听了他的进度汇报，笑得灿烂又八卦，“你这绝不是一小步，而是飞跃般的大突进呢。”

 

“真的啊？”自习室的一角，黄少天和苏沐橙低声探讨，“按照这个发展，就靠谱啦？我还是有点没底。”

 

苏沐橙瞥了他一眼，觉得好笑：“制霸双院的黄少天同学怎么一谈恋爱就瞻前顾后了。”

 

“我担心这样发展下去，最后他就把我当成个做饭比较好吃的哥们。”黄少天转着笔，没精打采地望着窗外，“有没有其他的砝码，可以双管齐下的？”

 

“呃我想想……”苏沐橙沉思了一会，突然一拍手，“有办法了。保准让你和周泽楷亲亲密密打得火热！还能有机会隔离掉其他潜在情敌！”

 

“什么什么？苏妹子别卖关子！”

 

“和他一起上课呗！”

 

11.

苏沐橙的方法简单又直接。

 

有一门课，主要面向西方学生开放，当然实际华裔学生选得不少，毕竟他们底子充足一些，挣学分也更容易一些。

 

中国古典文学鉴赏。

 

“你运气真不错。”苏沐橙一边查课一边说，“马上就秋季学期选课了，这门课刚好开放，据说老师严厉，所以选课热度应该不会高的。怂恿周泽楷一起吧。”

 

黄少天犹豫了。

 

这是个好办法。选了课，每周他就又能多出2小时和周泽楷一起相处。说不定课后作业也可以组成team合作，争取到更多在一起的机会。

 

然而他犹豫也很正常……

 

作为留学生，同时修经济和数学的双学位，承担两边导师的课题，还要保持学分以及考试成绩门门制霸。外人看到的是天才和奇迹，然而只有黄少天自己知道，他究竟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牺牲睡眠、消耗精力，这都是表面的。巨大的精神压力以及自己对自己的高要求，则藏在背后。

 

为了追周大业，他平日已多看了一些古汉语文学的资料，但毕竟没有学分考核——一旦增加学分的考核，黄少天一贯严以律己的习惯就会作祟，进而让他投入更多精力。

 

是人都有极限。黄少天当然也有。

 

他犹豫，也是基于理智判断的结果。

 

不过，爱情之所以奇妙，就在于它能给予人意想不到的无穷动力。

 

黄少天犹豫后，对于周泽楷的渴求，压过了理智的忧虑。

 

他下定决心要做，便立即行动起来，包括直接断绝后路的选好了课，以及，截图选课界面，发给了周泽楷。

 

“周泽楷，一起上古典文学鉴赏课吗？这个会对你很有帮助！”

 

让他更坚定了自己决定的，是周泽楷快速回过来的消息。

 

“[截图]。”

 

“谢谢，已选好。”

 

12.

宛如做梦一样。

当黄少天和周泽楷并排坐在中国古典文学鉴赏课的教室里时。

 

老师个人偏爱诗词，讲的主要也是诗词。

 

从五言乐府，讲到唐诗、再到宋词和元曲。按照时间轴推进，又兼顾历史典故。一开始黄少天还忐忑观察周泽楷的反应，害怕他不喜欢这门课，后来发现周泽楷听得津津有味，他便也投入到听课中去。

 

黄少天想不到的是，他只想到了一起上课的甜蜜，和个人应付考试的压力，却没想到一类型的烦恼。

 

周泽楷听课听出好多问题来。一到可见便化身好奇宝宝，抓着他严肃探讨。

 

他心中是又甜蜜又纠结，甜蜜于周泽楷主动跟自己聊天，纠结在周泽楷问的问题并不那么容易回答。

 

比如有一个问题，周泽楷在不同阶段都问过他。

 

为什么中国古典文学里，关于爱情的描述是偏向悲剧的。

 

比如学乐府时，“思君令人老，轩车何来迟。”

 

又比如学唐诗时，以“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等到宋词时，则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理科学霸的黄少天，面对爱情真是没什么理解，何况涉及千百年来古人的问题？他第一反应自然是做个文献综述得出结论来，然而课间这几分钟哪够进行如此系统的操作？他面对着周泽楷困惑又黑亮的眸子，绞尽脑汁，也只能尴尬地以老师课上的说法重复一遍：

 

“大概是中国古人的情感更内敛，讲究一瞬即万年的隽永感觉吧。所以牛郎和织女，一年相见一天，足够支撑他们后一年的彼此思念。”

 

周泽楷没想到黄少天会这样敷衍。

 

他沉默了一会儿，露出浅浅的笑来，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谢谢黄老师，教得很好呀。”

 

“是吗，哈哈哈哈！”

 

这目光平静，又如涌动着不知名情绪的湖，黄少天感到交汇的视线有点烫，心跳乱了几拍，耳根也噌地发烫。他应付了一句，赶紧喝了一大口水借此掩饰，头转向窗外，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13.

讲完金风玉露一相逢，老师兴致颇为高涨，在下一堂课，整整讲了两节题外话——关于七夕的典故和历史演变。

 

“挑几首七夕相关的诗词，小组背诵，下堂课做presentation。”

 

光讲故事还不够，老师硬是留了个小作业。

 

选题是抽奖的。

 

黄少天周泽楷这组，不幸抽到了《长恨歌》。

 

于是在下一次家庭授业中，周泽楷主动提出应该先完成学业，黄少天“啊”地哀嚎一声，想到要背那么长一首，整个人都萎靡了。

 

周泽楷却只是笑，看黄少天倒在沙发里宛如失去了希望的咸鱼。

 

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两人之间早就不复当初客客气气的状态。不知是黄少天刻意为之还是天性如此，总之他现在在周泽楷家，举止自然又轻松，让周泽楷时而有种黄少天就住在这里的错觉。

 

垂头丧气几分钟后，黄少天又重新打起精神来，挺直了背痛苦地招呼周泽楷：“来吧，一起背，早背早超生！”

 

周泽楷又忍不住笑了笑，抽出打印好的材料，分黄少天一份，再不看他，神色一瞬严肃认真，沉浸到了诗词中去。

 

14.

“好了么？”周泽楷戳戳黄少天。

 

后者背着背着又再度瘫倒在沙发上，一脸崩溃状。

 

黄少天把材料盖在脸上，不想面对现实：“后半段好难啊。”

 

“呵呵。”周泽楷轻笑了一下，声音像是小刷子在黄少天的心上刷过，让他觉得痒痒的。隔着材料，他想象了一下周泽楷笑起来的样子，然后脸颊仿佛又升温了。庆幸还好材料隔着，周泽楷看不到。

 

然而他却不没想到，周泽楷看不到，也意味着他看不到周泽楷。所以他错失了周泽楷脸上一瞬的温柔和无奈。

 

“这样吧。”周泽楷想了想，忍住没伸手掀开黄少天脸上的那张纸，叹了口气，“我背完了。你听听看，就当帮助复习。”

 

闻言，黄少天把材料往下拉了一点，露出眼睛，偷偷看向周泽楷，却刚好和周泽楷的视线撞个正着。

 

周泽楷丝毫没有被发现在看对方的心虚，定定看着他，勾勾嘴角，背起了后半段。

 

黄少天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屋内很安静，只有周泽楷的声音。

 

夕阳缓缓地从窗帘探入，再渐渐一点点地将绯红的余光搭上地毯的一角，又移到沙发边，爬上扶手，羞怯又坚定地，罩住正在背诵唐诗的青年。

 

淡金和绯红融合成梦幻般的颜色，将周泽楷的发梢染上一层光晕。

 

侧脸在夕阳的余晖里，变得更立体更动人，叫黄少天移不开视线。

 

他几乎都没在听周泽楷念了什么，又几乎听得懂每一个字的含义。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

 

周泽楷在这里顿住了很久，黄少天终于意识回笼，有点恍惚地问：“还有半句吧？”

 

被质疑半途而废的人丝毫不恼，好整以暇地回答：“不喜欢，不念。”

 

黄少天怔住了几秒，反应过来周泽楷竟然玩起了小脾气，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喂我说，周泽楷你这也太较真了。”

 

周泽楷瞥他一眼，有问题？

 

黄少天顿了顿，大笑举手求饶，行行行，都随你。

 

他笑了一阵子，忽然神情变了。

 

周泽楷就坐在那边看那他笑，生动又好看，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距离。此情此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周泽楷的关系，已经是可以登堂入室，随意打闹嬉笑的状态，如此亲密，但不知为何，又恍惚间让他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如初见的遥远。

 

他觉得喉咙有点干涩，但迫切地要说出话来。

 

他的思绪太乱了，只有靠说话，来一点点地梳理自己的想法和心情。

 

黄少天彻底收起笑意，坐直了身体，对着周泽楷，逆光中看不清周泽楷的表情。

 

他自嘲地想，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因为周泽楷表情的变化，影响自己想说的话。

 

“周泽楷，你平时可不要随便在姑娘们面前念这种诗歌呀。”他语速很慢说着，“太致命了。”

 

周泽楷没有说话。

 

“但凡听得懂一点，对着你，真的坚持不住，会动摇的。”

 

“是这样？我不觉得。”周泽楷质疑。

 

“没错啊，你要相信我，我的直觉挺准的。”黄少天忍不住反驳他。“所以你不喜欢一个人，记得，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念，好叫人误会一场。”

 

说到这里，黄少天心里的雾气仿佛被外力震开似地，一瞬间消散无踪。他的思绪异常清明，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失落和沮丧是为了什么。

 

与此同时，他感觉心也在不断地往下沉，即使看不清周泽楷的表情，他也几乎无法维持目前的对视。

 

原因太简单了。

 

想到会有那么一天，周泽楷将要喜欢上别人，对着别人说出一些缠绵的字句来，他的整个人都要被悲哀的潮汐淹没，吞噬殆尽。

 

他猛地站起身，头一次不顾周泽楷的反应，随口说了句要回去赶essay，就仓皇地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周泽楷紧跟着起身，却来不及喊住他。

 

而后缓缓地把自己陷回沙发上，划开手机，对着黄少天的wechat，什么也没输入，发愣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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