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cha清识

1.

唐昊是被敲门声生生吵醒的。

 

睁眼时他整个脑袋炸开似的疼！对一个缺觉的人来说，清晨任何的声音都惨无人道有没有！

 

唐昊恼火到上衣没套，直接掀开被子下床，赤脚几步跨到门前，砰地拉开——

 

下一秒，他满脸的烦躁崩溃变成了古怪迟疑。

 

门口，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男宝宝正仰头看着他。略带婴儿肥的脸颊，短手短脚，小衬衫背带裤格子领结特别可爱，但与可爱外表截然相反的是，对方从表情到气场都透着一股老成和漠然，甚至还有不屑：“我知道你想问我是谁，为什么出现在你门前，但现在凌晨5点半，开着门在走廊聊天很蠢，让我先进去。”

 

对方软软嫩嫩的声音说出的每个字和他眼神一样，半点不客气。

 

唐昊头还晕着，险些吐血。这小宝宝绝对是个麻烦，呼啸队长的直觉道，他长腿一斜，把说完就企图朝房间里走的小家伙拦在外面。

 

对方撞到他的腿，晃悠悠倒退两步，皱眉推他腿没推动，终于不耐烦地抬头盯着他：“唐昊，你这样堵着门很幼稚，先让我进去。”

 

我去，这小混蛋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唐昊总算自头疼中缓过神来，眼前的团子再软萌诡异古灵精怪，也抵不上对比他有体型差距，是生理角度的弱者。再加上……唐昊扫了眼对方下半身，居然和他一样没穿鞋子。看着那双白白嫩嫩踩在酒店粗糙的毛毯上，他很不想承认自己莫名心软还来气了。

 

“喂，我说，你父母没教过喊人名字前得自报姓名吗？”

 

也不知是掩饰心疼还是想要强调大人的气势，唐昊一把拎起对方，平举到自己面前。

 

小家伙只在刚离地时露出一瞬惊讶，随后立即恢复面无表情：“我叫王杰希。”

 

“啧，早说名字早进门，你刚刚的坚持很装大人本质傻逼知道吗？……等等？你说你叫什么？！”

 

“王杰希。”对方口齿清晰无比，就是这三个字。

 

“呼啸昨天3比7输给微草。你最后死在我的熔炉伤害下，还打算继续确认吗？”还要好心地补充说明。

 

草！什么鬼！

 

唐昊手一抖，差点没把王杰希给整摔下去。

 

2.

唐昊草草烧了热水，空调调高五度，丢给小王杰希一双成人款大小的拖鞋，算是尽到客队队长基本的礼貌。

 

礼貌归礼貌，他心中一百样不爽，坐在桌子另一头看对方不紧不慢地吹凉热水，又小口小口喝起来，终于忍不住烦躁和好奇。他的指节啪啪地叩击桌面：“王杰希，你变成这个鬼样，一大清早跑来敲我的门，就没什么打算说吗？”

 

“先给我兑点凉水。”王杰希毫不客气地反提要求，说着就把杯子一推。

 

唐昊刷地一推椅子站起身，眼里看着就要起火，王杰希充耳不闻般又喝了一口水。

 

唐昊气到昏，发现唱独角戏颇没意思，深吸数口气，冷着脸拿走杯子，拧开矿泉水灌了半杯，又重重推到王杰希面前。

 

“谢谢唐队。”王杰希心情好了些，装没看到唐昊臭到不行的一张脸，把好心情直接体现在客气多了的称呼上。

 

唐昊拿他没办法，就像团队赛按在水中迎接第一批星星射线的到来时一样无奈又无语——知道这回估计要栽。他憋着心火，索性托腮观察起喝水的王杰希来。

 

3.

对微草的比赛在前一天结束，客场，7比3，擂台赛略占上风，团队赛丢尽城池。说责任谈问题，身为队长的他难逃其咎，抛开责任心，天生又强烈的求胜欲则为这次失利添上了更难捱的滋味。

 

他整晚几乎没睡，凌晨才好不容易沉入梦乡。

 

可谁知道好梦不到一小时，现在他又满眼血丝地醒着坐着了！

 

团队赛的最后，把他按在暗河里揍到空血的是王杰希，现在敲门挠人清梦的依然是王杰希。他和王杰希是不是犯冲来着！

 

唐昊咬牙切齿地想。

 

这时，王杰希软又清冽的少年音突然响起：“唐队，如果你打算在心底吐槽我俩是不是犯冲，那不必了。我同样不希望看到这种发展。”

 

靠你怎么看到我脑内世界的？！唐昊猛抬头，匪夷所思地瞪着王杰希。

 

“算的啊。”王杰希的口吻忽然带上了点调侃。

 

妈的有这么神？唐昊差点就信了，还好他全程对住王杰希的视线，才没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王队真有心情开玩笑。”

 

唐昊发誓，要不是看在对方是小娃娃的份上，他绝对现在、立马起身，打开17层的窗户，眼都不眨地把王杰希丢下去。

 

王杰希可不在意唐昊胸膛中究竟塞了多少怒气，他喝完了水，感觉四肢暖和多了，终于决定向唐昊提正事。

 

“唐昊。”王杰希连名带姓喊他。

 

“啊？”

 

“我今天得和你呆上整天。”王杰希口气平淡，好像在讲今天天气不错似的。

 

“不可能！”唐昊的反应激烈许多，王杰希以为自己是谁啊，两人半点友谊都没，更别提他今天下午的飞机，王杰希现在讲得和自己呆一整天自己就得答应？异想天开！

 

“我可能说得不够清楚，我，必须和你，唐昊，呆上一整天，24小时。”王杰希仿佛没看见唐昊的坚决抗拒，重复一遍。

 

“凭什么？哈？”唐昊被王杰希的理所当然气到……简直想笑。

 

“不然我就会失去重要的东西。”王杰希一张包子脸严肃无比，一字一句地强调。

 

“哈哈哈？重要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昊憋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王杰希你是看了楚云秀的电视剧还是被苏沐橙的小说洗了脑？这什么狗屁台词亏你能一板一眼地说出来？你不如更夸张点讲——不然你就会死呢！”

 

“失去重要的东西，和死有差别吗？”王杰希神情丝毫没变，注视着他，缓缓道。

 

“……”这话，还有王杰希的神情，让唐昊后续还想吐槽的话全堵在嗓子眼里。

 

好像真有点道理啊混蛋！让他怎么接！

 

4.

唐昊不说话，王杰希并没有气馁。他跳下椅子，走到唐昊跟前，仰头望着对方。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你门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杰希清晰冷静地描述着情况，“但脑海中有个声音，让我叫醒门里的人，我就照做了。吵到你睡觉的话，”他顿了顿，仿佛才看到唐昊眼底的红血丝，“我很抱歉。”

 

“啊……那什么，不用提了。”对方忽然示弱，唐昊反而不知所措了，他为了掩饰这种情绪的转变，下意识顺着王杰希的话说下去，“那你一开始不知道门里是我？”呼啸队长脾气暴躁睡眠不足，但思路仍旧敏捷。

 

王杰希眼神微不可查地柔软几分：“嗯。你开门后我才知道是你。然后脑海中的声音第二次说话了。”

 

“是它要求你跟我呆一整天？”唐昊皱着眉，试图从王杰希的神情里找出一丝破绽，但什么都没有。

 

王杰希十分坦诚：“是。”

 

“真的假的，还要求24小时？这么严谨的剧本，别他妈是张新杰穿越过去写的？！”唐昊后半句忍不住把某竞争对手家的副队带进去吐槽了一番。

 

王杰希一愣，眼底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没准呢。”

 

“你就不怕我趁机掐死你？或者把你丢到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唐昊眉头皱得更紧，恐吓他。

 

“你有趁机消灭对手的想法，这点并没有错。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考虑。”王杰希淡定得一逼，“你要做就现在动手吧。不过我提醒一下，干掉了我，令微草整体实力暂时受挫不假，你个人也能出个气，但长期看，它与提升你个人实力没有丝毫关系，而这才是你更需要解决的问题。”

 

“你……服了！”唐昊的气不知何时消了大半，眼前的王杰希和他家中最小的表弟一般大，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说话有种意外反差萌效果。他两只眼睛都很大，似乎小时候的双眼差距没那么明显，再加上一身萌萌的服装……一张嘴再气人也只是个小家伙！

 

唐昊咬咬牙，只一瞬间，心底已有决断：“王队是不是太有自信，就不怕我不答应直接走人？我的回程机票可是早买好了。”

 

王杰希哪来的底气唐昊真猜不到，总之他十分淡定地走上前，抓住唐昊的手：“好了，算我叨扰，日行一善吧唐队。”

 

唐昊气得牙痒，终究下不了手，脸色铁青地站起来甩掉王杰希：“知道了。”

 

他走到沙发边就打了个喷嚏，赶紧加速了套T恤的动作，殊不知这一切都被王杰希看在眼里。

 

“或许刚刚应该先提醒唐昊穿衣服，再和他怼的。”王队长如是想道。

 

5.

虽然没有“好吧我收留你”之类的肯定言辞，但唐昊和王杰希心知肚明，这次莫名其妙的一日交易，算成交了。

 

一顿折腾后，两人彼此都有些饿。唐昊从没带孩子的经验，自然不知道小孩子身体的状态适合吃什么，还是王杰希打开酒店菜单，指示他给酒店餐厅下了订单。

 

王杰希心满意足地抱着软软的面食吃得欢快时，唐昊正给俱乐部打电话，用蹩脚的理由请了个一天的假。

 

或许“突然需要照顾舅妈的孩子一天”这个理由太拙劣，他挂电话前难得补了句“谢谢理解”，直接叫那头的俱乐部经理受宠若惊，不迭表示“如果真脱不开身，再加一天假也不是不行。”

 

你行我可不行！唐昊火速挂了电话，顺带瞥了眼慢条斯理用餐中的王小队长，心想，和这大神呆一整天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就在他走神之际，王杰希的声音忽然响在耳畔：“退房吧。去我家。”

 

“什么？”唐昊震惊地转身看着王杰希，他本来打算一会儿就去前台续一天房，这天就不出去了。

 

他虽然不算出名，但也是刚和微草打完比赛的职业联赛战队队长，要是带着王杰希团子出门，指不定会被联盟那堆无聊的记者拍到。不算绯闻那么麻烦，但解释起来也多一道程序。

 

结果王杰希居然说要离开这里。

 

“我不要出门。”唐昊坚决地说。“就在这呆满24小时。有吃有喝有电脑，很好了。”

 

“我没带电脑。我很无聊。”王杰希用他的话来反驳。

 

唐昊几乎要脱口而出：“我管你。”

 

但话还没说出口，王杰希先用一个诱惑堵上了他：“我家有PS4，有XBOX，还有NS，几乎所有的格斗类游戏和FPS,TPS游戏都买了，我们可以一起玩。”

 

“我要训练……”王杰希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类游戏的！唐昊开始动摇。

 

“这一天你的队友都在旅途中，你不需要配合他们训练。又或者我猜错了，难道……”王杰希放下筷子，悠悠看了他一眼，“难道唐队昨天被我打败后，急不可耐地要磨练技术报仇雪恨？专挑我不方便摸电脑的时候？太幼稚了吧。”

 

“想多了吧你！”就知道王杰希一张嘴自己的不爽值要飙升。唐昊瞪着他，“只是日常训练。”

 

“哎，刚买了《XXXXX》，听说双人模式难度更高玩法更复杂，本来正好试试……”王杰希叹口气，不无遗憾地说，“行吧，就在宾馆呆一整天，看着唐队训练也不错。”

 

“日！不行！”唐昊没想到这茬，浑身警惕起来。

 

王杰希说完话就低头夹面，优雅地继续吃着，再没看他一眼。

 

唐昊盯着小王杰希一动一动的腮帮子，还有对方头顶柔软的发旋，不知怎么……心思还是松动了。

 

“行，去你家。”唐昊冷着脸，“但最好不要被人发现，你家地址哪儿？我叫车到酒店后面直接走人。”

 

王杰希放下筷子，擦擦嘴，报了一串地址过去。

 

唐昊行动力惊人。

 

1分钟后，约好了车。5分钟后，收拾完行李，拉着他下楼去退房。

 

酒店大堂里，退完房的两人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坐着，唐昊心神不宁地玩手机，王杰希则托腮饶有兴致地研究唐昊整个人。

 

都说头发硬的人脾气不好，眼前这位青年的确如此。但脾气不好不等于本质不善良，自己的请求哪有那么能站得住脚，但对方偏偏还是答应了，甚至一步步地同意了自己更多的请求。

 

微草队长算到很多，包括唐昊的性格也是他计算在内的部分，但唯独有一点他没完全理解，是唐昊也没深究的一点：“和你呆在一起一整天，我就不会失去重要的东西？那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别发呆，车来了！”走神间，唐昊已经站到自己跟前，正不耐烦地瞪着自己。

 

王杰希爬下沙发，唐昊便哼了声往后面走去，虽然看似大步，但每走一段都会下意识地停下来等王杰希追上来。

 

等两人到了车辆前，王杰希开始抓着车门往上爬，唐昊终于忍不住托了他一把。

 

“谢谢唐队。”微草队长勾勾唇，边摸索安全带边说。

 

“……”回答他的是呼啸队长一言不发动作粗糙地拽过安全带，帮他扣好。

 

“看起来今天不会堵车，到我家只要20分钟。”王杰希好心情地看着窗外说。

 

“随便，我先睡觉，到了叫我付钱。”唐昊懒得理他，直接闭眼睡觉去了。

 

窗外春色盎然，柳絮轻拂，王杰希看看旁边快速进入睡眠的青年，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可思议：他第一次带人回家，竟然是带着前一天刚击败的敌队队长。

 

小孩子的身体容易犯困，出租车司机开了点窗，暖暖的春风轻轻吹进来，随着车辆有节奏的颠簸，王杰希头一歪，靠着唐昊的胳膊也睡着了。

TBC

 @沐舟_（○｀ 3′○） 你懂哒